没有合同,没有保险,只有看似很划得来的报酬。
可是那些东西有毒,身带无法逆转的毒。
年轻时遭受的罪,在身体上留下烙痕,终于最后还是有所应验。
零三年,桑保国偶感身体不适,去医院体检。
领他检查的护士是他中学时期的‘初恋’,帮他化验血液的医生是他中学的同学,跟考上重点高中而因为家庭原因被迫辍学的他不一样,他们都在将来也就是现在有了一份很体面的工作。
那天尴尬的事情是一连串来着的。
诊断书被带外婆看脊椎的裴行端捡起来,但是被定义为良性的肿瘤似乎并未令桑保国绝望,只是拿着化验单子的手,颤成了筛子。
这是这天,阴云密布的天色里第三个他认识的人,撞破他的狼狈。
可小裴是个好孩子,他一直都这么觉得。
并且沉稳的男孩子答应了,会替他保密,这样一来,小渴就不会知道。
桑保国不仅不觉悲伤,他甚至难得地觉得这份压抑得到了分享,而非那么孤单绝望。
小裴,是个好孩子。
由良转恶是慢慢累积的,说来也怪,这些年来他满怀乐观的度过每一天,甚至身上都没再有疼痛的感觉,可是那病,就是恶化了。
每天看着活蹦乱跳的女儿,桑保国恨不得一天拆成三天来过。
但是一切都像是天意。
病情恶化的原因许是他夜里睡在颠簸的公路上,冷风激的缘故。
桑渴一页一页的翻,翻爸爸的手迹。
簿子越往后,不是开支了,倒像是记录他短暂一生的轨迹。
“小裴是个好孩子,可惜...”手笔凌乱。
桑渴一动不动盯着那两个字:‘小裴’,她心里一抽,眼睛像是钉在了那两个字身上。
“姑娘要高考了,医生告诉我,我这个得动手术。”
“我不想动,动了姑娘要哭。”
..
“三年前的事,小裴他居然一直记到现在,他答应我保密。”
“姑娘说牛轧糖好吃,明天去给姑娘买。”
“想姑娘了。”有些字明显有些潦草,像是写完立马就被催促着出车发货一样。
都是一些临时记录的琐碎句子,在医院,亦或是在奔波的途中。
桑渴抬头,忽然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小裴?裴行端吗。
为什么要提到他?
还有,三年,他竟然三年前就知道这一切。
为什么他要怜悯那个胆小可怜的父亲,没有那笔钱,他就不会死,相反他会亲眼看着女儿高考,还能撑到她查成绩,甚至还能看见她去念大学,然后在某个温馨吃饭的夜晚,懦弱的父亲,亲口告诉无知可笑的女儿,他生病的真相。
而不是,而不是像这样!
她不要。
不要。
桑渴用牙齿死死咬住胳膊,强迫自己不哭出声。
真相一点一点的复原,也抽丝剥茧般地将隐秘的地带暴露在外。
原来,他早就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既然他替爸爸瞒了那么久,那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那一天,让那个女生,让那个漂亮的、他喜欢的女孩子亲口告诉她残酷的真相?
小恶魔就是小恶魔,不会有一丁点儿的改变。
就是想亲眼欣赏她被逼疯掉。
帮他隐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到他咽气,死掉的那一天,然后用残忍至极的方式通知自己。
看啊。
“你爸爸死了,那个人让我告诉你,救不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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