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又过了一个多月,裴行端真的真的一次没再来找过她,像是彻底消失了一般。
她依然跟dawn保持着很紧密的联系,两个人无话不说,但也仅限于桑渴所理解的‘无话不说’。
那天傍晚的对峙,桑渴后来仔细想过,其实是她神经有些过于紧绷了,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够,划清界限彼此就再无干系。
在家呆了一段时间后她又主动回到书店,看着每天每天青春洋溢的学生,丈量着朝阳落日,书页的缝隙。
有时候也会恍惚着想起过去发生的事。
只要裴行端不出现,她就永远是那个干干净净、没有羁绊的桑渴。
父亲、母亲、爱犬、阿婆、年少的无知、这一切的一切她都可以逼着自己在此后漫漫余生慢慢消解、接受。
因为桑渴本质的就是软弱,习惯妥协。
她没有勇气。
乍一想,其实有些残忍。
她其实,很想很想爸爸,但是又抑制不住地,恨他。
为什么什么事情都瞒着她,明明...
明明她什么都做不了。
一切又陷入死循环。
午后的惠利书店,顾客稀少。
透过玻璃窗能隐约能看见里面正坐着一老一小,画面和谐相称。
桑渴刚刚吃完阚老太送来的便当,里面装着白灼西蓝花配虾仁还有蒸鸡蛋羹。
老太太送过几次饭,渐渐摸索出了这丫头的喜好,鱼肉翅根她几乎碰都不碰,只是会象征性的吃些,西蓝花和葱花蒸鸡蛋倒是吃的最多,配上一小碗米饭,能吃的干干净净。
这会吃完饭,桑渴正坐在小板凳上看书,坐久了脖子有些酸,她抬头视线从双腿上的书页中移开,刚好对上鹤发童颜的老人家。
秋日的暖阳洒在她身上,光影交错,衣服上的针脚承载着六芒星一般的璀璨光泽。
这场面蓦然一看,似乎跟某个久远的身影重叠了。
桑渴有一瞬间的失神,她直起了脖子,恍惚着将她认错了人,忽然就问:“阿婆,您为什么要自杀呢?”
女孩子眼底是一片茫然。
书页失去了手腕的支撑,哗啦啦律动了两下,跳回了她半小时前看的内容。
话音落,阚老太手边的动作一顿:“傻丫头,是午觉睡迷糊了吧。阿婆这不还好好的吗?”
她正在织毛衣,冲她莞尔,听见‘死’‘自杀’这类字眼也不觉得晦气。
桑渴回过神,蓦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无措之余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太太,小渴不是故意的。
阚老太太仍旧笑呵呵的:“太太不介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了吗?”
她边说边俯下身,用手擦了擦桑渴的额发,发觉湿濡,笑着问,“小丫头怎么还出汗了。”
桑渴睁着小猫似的眼睛,呆呆看着身前的老太。
多么熟悉而又久违的感觉。
彼时也有这样一个和蔼爱笑的老太坐在阳光下的太妃椅里织毛衣,给她珍视的外孙,编织柔暖的冬衣。
而她每次看见自己都会停下手里的动作,朝她招手。
然后从桌面上抓一把酥脆的腰果递给她。
桑渴看着看着,忽然很想做出些表达,想将这么长时间积压在心底的话全都说出来。
又一缕光透过书店门帘的缝隙,印在她的眉间。
“如果,如果是您...”她说话的内容颠三倒四,且磕磕绊绊,“是您的话,会选择怎么做?”
没有逻辑的开场白,凌乱的陈述。
阚老太耐心侧耳,努力将她所说的模糊不清的内容言语串联起来,但是不能够实现。
但是下一秒桑渴直接将一切全盘托出:
“有一个从小就对我很好的阿婆,突然有一天...”她攀上阚老太的腿,“她在我面前,上吊,了。死掉了。我不知道原因,我也不敢去了解真相,这件事像是一块巨石压在我心头,我喘不过气,我觉得我就快要窒息。”
“之前有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她上一秒还在给我做好吃的豆包,下一秒就浑身是血的倒在血泊里。”
桑渴坐在小凳上,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双手抓住老太的裤子,焦急道:“您告诉我,是您的话,您会选择怎么做?”
老太太先是哑然了一瞬,继而了然了些许事。
她摸了摸桑渴头,在她混沌的瞳孔中给予安心的力量。
“丫头,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呐,活着就是丈量脚掌的厚度。活了大半辈子,有什么心愿未了?有什么事情还没做,你所说那位老太,她那样做是否是为了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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