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位置、视野真好。
蓝天白云,远离世俗尘嚣。
他亲眼看着桑渴走进墓园,看着她在里面傻乎乎站着,站了半天。
这丫头也不懂得基督徒的礼节,也跟他一样只知道站着,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可真不孝顺。两只小牲口。
那个不知道名姓的老人把东西给她后就离开了。
桑渴还站在原地。
信封里面装的当然是信,但信里说了什么?
说了一堆,密密麻麻絮絮叨叨的,什么都写了也仿佛什么都没写。
桑渴只记得里面有一句话。
她说:
“哥儿小时候吃了太多苦。”
“如果可以,阿婆希望你能原谅他。”
原谅他吗。
她还写:
“伸冤在我,我必报应。”
“我本该在七年前就亡身,但是我不能,我要是走了,哥儿他就没人照顾了。”
“他小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一身血,怪可怜的。”
“我不忍心。”
...
老人家有幸念过几年学,写的字儿很漂亮,端庄。
原来啊,十年前,她杀了人。
而杀的,居然还是她的枕边人。
裴行端的外公自从得知女儿跟有妇之夫谈情说爱,甚至还怀孕之后就开始变得不太正常,易燥易怒,觉得给先祖蒙羞。
其实他本来就不正常,患有战争性应激创伤的老兵,举止行为观念态度本就跟正常人相去甚远,原本病不至此,但是女儿种种下贱堕落的行为令他忍无可忍。
每次情绪起伏到不可控制的时候,女儿生的小野种就是最好的发泄方式。
用鞭子抽,用言语辱,发泄完后让下跪。
什么都做得出。
其实年幼的桑渴曾经因为端端乱跑而不慎撞见过一次,但是那时天真无知的她并不知道,就在旁边,一百米之内的邻里。
那个她贪慕的、她觉得像是神仙的小男孩儿他正在遭受着惨无人道的对待。
端端天性不好动,却在那天扑腾开了裴行端家的门。
桑渴匆匆去抓他,叫他不要乱跑,结果在那个瞬间,她跟跪在夏季竹帘后的男孩子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双猩红的,隐忍到近乎绝望的压抑瞳孔。
他跪在那儿。
一瞬间桑渴觉得自己被恶魔盯上了,她吓白了脸,是不是又不礼貌?是不是又打扰到他了?!
桑渴抱起狗吓得落荒而逃。
如果要是她再往后瞥一眼,哪怕是半眼,就会看见新鲜的血液一道道从少年的后背上滚下来。
裴行端最耻辱最肮脏的一面被桑渴看见了。
她为什么不来救救他?
发泄完愤怒的老兵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裴行端一瞬间想用刀子举在他的头顶,然后朝着颅顶,狠狠地,捅下去。
光想就很美好。
那,兰婆呢?
她穿着围裙,正面无表情站在厨房里做饭。
砧板上是切了一半的白萝卜,刀身有些微的血迹。
她抓着自己手臂,刚才切萝卜时,她的手指被刀划伤了,站了一会后,待血不淌了,她再度冷静地往旁边咕嘟沸腾的锅里加调味料。
是的,为了外孙,她杀了人,杀了枕边人,她一点一点往老伴的饭菜里....
那点药量足够了,她坚持了整整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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