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吗。”
“小矮子,你欠我的。”
“你还不清的。”
这次的梦境是那样清晰,一字一句,面容嗓音。
桑渴睁开眼,眼眶酸涩。
录音笔早就没电了。
时逼破晓,天色翻滚着沉沉墨浪,她抱住自己,她开始哭,她想不明白。
我欠你什么?
这天正午,桑渴终于鼓足勇气,从箱底翻出来一条棉白色的,从没穿过的长裙。
拿着自己这一个月来闷在卧室里,用白纸还有蜡笔捣鼓出的好多只三色堇纸花,将它们用胶带缠绕在一起,做成一个别致的花捧。
纸做的。
她出了门。
桑渴的个子抽高了好多,只是仍旧瘦得见骨,腰间的裙带,脚踩的凉鞋,白皙的肤色,细软的头发。
快要跟冬私奔的夏,天空中,太阳光已经不甚浓烈,她踩着轻快的步伐,目光中只有一束捧花。
不会凋零亦不会腐朽的,纸做的花。
途中,忽然不慎掉落了一支,被身后头戴黑帽的男子捡起。
男子用指腹,来回地旋转,扭动着花茎,失神地看着紫黑色漂黄的花瓣。
他追上了她,从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嘴巴微张,有些欲言又止。
桑渴回头,只看见那个人蓝色牛仔的外套领口,黑帽下隐隐约约的半截下巴,她匆匆接过那人手里的花,低下头,摆弄着。
她接过花,只字未提,哪怕是那人这两年来,发了疯也想听见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句谢谢。
那人的手停在半空,颤动着想再碰一碰她,最终还是垂下。
可是她的视线仿佛只有那束捧花,将遗失又复得的花,重新塞进胶带里。
就这样,修缮好捧花,她扭头,继续朝前走。
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她看不见身后那人深邃黑皴,压抑的瞳孔,亦听不见他浪啕般的心跳声,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
身后的人,没有死心,一路跟着她。
桑渴徒步,走了整整三个小时,他亦跟了三个小时。
从南到北,找到了那家名为rerry的心理诊所。
弯弯绕绕的,在闹市里。
男子电话里传来嚎叫:“求你,回来吧。”
“祖宗,别闹了。”
“老太太马上就死了。”
男子站在不见光的角落里,压低着声,半吼道:“闭嘴。”
视线死死落在前方白裙子的姑娘身上,望见她小跑着去推门。
“裴爹,裴爷,算我求你了。”
“夫人见不到你,我他妈就等着被...”
再一个抬眸,世界忽然就变得风吹草动,寂灭了。
他看见了什么?
西装革履,斯文晏晏的男人,跟她一起从里面出来。
而男人的手里,俨然正举着,她刚才手里的,那束花。
她像是看什么天神似的,仰望着他。
男人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
而她轻易就抱住他,揽住他的腰,他的臂弯。
角落里男子的身体先是僵了一会,然后突然开始在车流不息不灭的马路上不顾一切地飞奔。
裴行端疯了,握在手里的电话,生生是被他捏得变形。他追过去,可是他们已经上了车。
无数的喇叭声,急刹车时轮胎摩擦的尖锐声。
一并一并,化作他眼底的猩红。
他是谁?那个男人是谁?
桑渴,你他妈是不是要玩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