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说一面兀自笑起来,似乎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理由。
“桑渴,你可真有趣。”
桑渴听见后,刚刚缓和下来的心神再度被搅乱,上身微僵,袖子里半塞着水袋,她听明白这句话后,冷不丁开始浑身泛冷。
她觉得自己,似乎血液都开始凝固。
右耳堵着医用棉球,既听不见声音又时不时会觉得刺痛。
裴行端的后背明明很宽厚有力,走路也十分平稳,她一点都不觉得晃荡,放在以前被他这样背,她会兴奋一整宿。
但是现如今,裴行端轻描淡写的话语从她身子下边传来,在桑渴听来,却像是一把利刃在她心尖口反复凌迟。
裴行端的眼神已经落到前方去了,不再看向她。
桑渴的心跳声像在打雷,她一瞬间居然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不多时,裴行端说话的欲望被点燃,又抑制不住开始调侃:
“刚刚在你家,你在床上,你说喜欢我?”
“会一直,喜欢我...?”
裴行端眯着眼睛,他似乎在掂量不久前那番话的分量。
“真假啊,桑渴。”
他在笑。
“你玩我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骗我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我最讨厌被人欺骗了。”
“尤其是被你。”
桑渴呆呆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听着。
她觉得难受,但是哭不出来。
他俩这个姿势走在马路上,其实能吸引不少的目光。
模样高瘦冷峻的少年人,背上驮一个姑娘,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走,岁月静好到仿佛视野尽头只剩下绵长的路。
无视周遭,无视街边最新流行起来的霓虹招牌,行色匆匆的路人。
无人知晓他们的关系,是兄妹?同学?亦或是大胆放肆的小情侣。
少年一张脸在傍晚天色衬托下,看得格外清楚分明,一双清清寂寂的桃花眼,没有秋波不含深情,只寡淡只沉冽,像两口神幽的黑古井,鸦黑的眉毛根根分明,淡色的唇,高挺的鼻。
还似有若无地在笑。
但是他背上的姑娘却畏畏缩缩,似乎有些羞于露面。
路人只能在经过时,通过一双细细瘦瘦的小腿大概知道这姑娘脆弱的像是什么易碎品。
桑渴的眉眼偏细长,如果要是有肉一点,个子再高点,姿态再娇气一点,轻而易举就能联想起小狐狸的字眼。
当然这只是裴行端的一厢情愿。
可惜,她个子不高,也没有肉,更不会谄媚别说抛头露脸,裴行端明里暗里没少怨怼。
桑渴不说话,裴行端竟也不觉得生气。
..
路的后半截,桑渴明显感觉裴行端的步调变慢很多。
他似乎在留意周遭的花花草草,夕阳余晖。
速度降慢在经过护城桥的时候最为明显,那儿是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桑渴感觉心里一直块石头压着,她喘不过气,终于在到达某个临界点时,她稀里糊涂就在裴行端的耳旁,说:“我没有骗你。”
超时的回应,声色微微颤抖着。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喜欢你,还是喜欢被我喜欢的你。
声调几乎就快低到尘埃里。
也不知道裴行端有没有听见,桑渴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是一走下石桥,他的步调俨然又开始快起来。
秀兰阿婆做好了饭菜,在门口等外孙回来。
阿婆是裴行端的外婆,今年六十多了,头发一根未黑,生的慈眉善目。
她对桑渴很好,小时候桑渴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没少受到她的照拂。
一张方桌,三副碗筷,桑渴挨着裴行端坐,秀兰外婆坐在对面。
桑渴吃饭速度很慢,吃的东西也很少,像是只家养的白猫。
因为总被裴行端言语挤兑,说她声音太小,说话不中听,桑渴每次就只顾着扒饭 ,一句话也不说,不说话就不会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