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反应过来,琳琅忙起身,踉踉跄跄的往顾沅面前爬去,沙哑的喊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饶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鬼迷了心窍,我不该勾引皇帝!”
两个狱卒立刻上前压住她,不让她再靠近皇后半步。
顾沅面无表情的睥睨着琳琅,看着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如今布满恐慌,便是这样狼狈,却也是美的,可怜的,招人心疼的。
只是想到她做的那些事,顾沅心头再生不出半点怜悯。
“这个,你看看。”顾沅稍稍偏头。
秋霜会意,缓缓弯下腰,将手中托盘放在了地上。
琳琅一怔,抬头疑惑的看了顾沅一眼,又低下头,犹豫片刻,还是朝面前的托盘伸出手,掀开上头遮着的白布。
当看到托盘上的东西时,琳琅整个人呆住。
“这…这是……阿常?”
托盘上赫然是一张人-皮-面-具。
这是侍卫从昌月身上搜出的另外一张。
狱卒给顾沅搬了张太师椅,她施施然坐下,垂下眼帘,看向琳琅,“说吧,把你所知道的,你的事,阿常的事,通通都说出来,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琳琅盯着那张面具,一时千头万绪,双眼茫然。
顾沅见她这样,便让秋霜将昨夜发生的事仔仔细细讲了一遍,包括昌月的身份。
琳琅越听越是心慌,从前许多不理解的事,直到这一刻也想明白了,同时她也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昌月犯下那样的滔天大祸,若是自己再敢有半分隐瞒,恐怕真的走不出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了。
一番斟酌后,她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一切。
“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十三公主,真正的琳琅公主年前得了一场病死了。我是一个舞伎,父亲是戎狄人,母亲是渊朝女子,打仗的时候,我母亲被父亲掠去,生了我。后来父亲死在战场上,母亲病重,舅母将我当奴隶卖掉,几经转手,我到了扈尔巴的手里。”
“一年前,扈尔巴将阿常派到我身边,教我宫廷礼仪,教我学说官话,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我猜,他们或许是想将我培养成个合格的礼物,送给大渊朝的官员……可年前戎狄与大渊的战事,戎狄败了,正好琳琅公主死了,我就顶着她的名,被送到了长安。”
“扈尔巴要我留在皇帝身边,获得皇帝的宠爱和信任,成为他在皇帝这边的一颗棋子。我不想回去,扈尔巴暴虐成性,他有许多种折磨女人的方法,我想留在皇宫里。皇后娘娘,昨天下药的事,也是阿常给我出的主意。我实在太想留下来了,我昏了头,听了她的话……”
琳琅捂着脸,凄凄哭道。
她彻底想明白,她是被阿常利用了!
阿常从始至终都不在乎她的死活,只是将她当个靶子,声东击西。
看着垂泪不已的女人,顾沅抿了抿唇,并未多说,由秋霜扶着起身,淡声道,“你这条命先留着,待我查证一切后,再做定夺。”
说罢,她转身离去。
狱卒们也是有眼力见的,皇后娘娘开了金口留着这戎狄女子一条命,他们自然也不敢过分苛待,一律只按寻常人犯对待。
顾沅从天牢出来,已近午时,天色阴沉,冷雨绵绵,眼前一切仿佛都涂上了一层厚重的灰色。
她回了紫宸宫,才走到殿门口,就见宫人们端着水盆进进出出。
李贵满脸焦急的迎出来,一见顾沅,脑袋就耷拉了下来,闷声道,“皇后娘娘,陛下又发高热了。”
顾沅心下猛沉。
…
裴元彻的这场高烧一直烧了三天,反反复复,往往是这边才退烧,没过多久又烧了起来。
身旁无人时,顾沅给他喂水,一边喃喃道,“你再这样烧下去,就算人醒了,脑子怕是也要烧傻了。”
床榻上那人依旧双眸紧闭,毫无反应。
顾沅眼睛就红了,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哽噎道,“你真不打算醒了吗?明明说过要好好照顾我和宣儿,怎么现在反倒成我伺候你了?骗子,你就是个骗子……”
或许她的骂声真的有了作用,第四天清晨,连绵的雨停了,裴元彻的高烧也退了。
裴元彻醒来时,顾沅在前殿与朝臣们议事,寝殿里间只有李贵守着。
见他睁开眼,李贵欣喜若狂,抹着眼泪笑着,“奴才这就去给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还有长公主报喜。”
裴元彻漆黑的眸睁着,如看不见底的深渊,直直盯着幔帐。
良久,他嗓音沙哑,艰涩启唇,“现在……什么时辰?”
李贵答,“快到午时,皇后娘娘估计也快回来了。”
裴元彻骨节分明的手指猛地捏紧。
午时。
既是午时,为何他看不见半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