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羽钧无言以对,功课什么的,他最是不擅长。
时玦写得甚好,你过来拿回去,誊抄一份张贴在致知墙上供大家学习。姜夫子跟谢时玦说话的时候语气立马不一样了,不过不只是因为他是九皇子,更因为他是夫子的得意门生,门门功课都能得甲等。
谢时玦的注意力似乎都到了夫子身上,至少上课到现在没有再偏头过去看段行玙了。
闻言他站了起来,走到夫子面前接过文章,夫子,无须誊抄了,将这篇直接贴上便是。
段行玙是一直看着夫子的,此刻谢时玦在夫子面前,转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段行玙看着这边,动作一下子又变得僵硬起来,仿佛连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段行玙能明显感觉到这种变化,顿时也有些尴尬,只好低下头佯装看书。
谢时玦走下来了,到他自己的座位前却没有急着坐下,一片阴影落在段行玙的桌子上,他不得不抬起头,对上谢时玦的眼睛,默默祈祷他不要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面前的人微微弯腰,捏着那篇文章的手指一松,放到了段行玙面前。
段行玙低头看着桌上的文章,有些发愣,他无意识地捏紧了佩在腰间的玉玦,冰凉的触觉让他平静了些,刚想说些什么,却听他说,玙儿,你想看吗?
过分亲昵的称呼和熟稔的语气与儿时如出一辙,只是这其中不免掺杂了几分陌生和犹疑。
段行玙猛地抬起头,心口就像是瞬间就破开了一道裂痕一般。
上课了,时玦,先坐下。夫子的声音在谢时玦身后响起。
谢时玦没有理会,只是把文章往他跟前推,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要看吗?
段行玙指尖攥紧,稍稍回神,那个,现在是上课时间,要不你还是先坐下吧?
嗯。那你不看么?
现在是上课时间,谢时玦这举动引得大家纷纷往这边看,段行玙很是无奈,修长的手指压上纸张,他说,多谢。
第8章 微妙 以前的事就别放在心上了
玙儿?
儿时与他一起之后,他总会玙儿长玙儿短地叫自己。
段行玙叹了口气,直至夫子停下讲课,他才缓过劲儿来,低头看手里的文章。
策论是议论当前政治问题、向朝廷献策的文章,国子监里的夫子会出题目给学子练习。
若是要抬头听课,他不免要看到谢时玦挺拔的背影,而段行玙此刻心烦意乱,干脆看起了文章。
这一看他不自觉嘴角抽动。
谢时玦这一篇文章写得龙飞凤舞,字体难以辨认,段行玙凭借他多年以来赶作业赶出来的草书功底,勉强辨认了个七七八八,也知道他这篇文章是针对选拔官员所写。
虽是学里练手所作,但他却写得很认真,论点有理有据。悦朝如今选拔官员由各地推荐孝子至县上选拔,再一层一层筛选,最终上报到朝廷,类似于汉朝的举孝廉,谢时玦在这篇策论里指出孝子虽品性好,但不一定能够胜任官职,为百姓谋福利,而主张选贤任能。
段行玙不懂该怎么写策论,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他提出的方法并不算顶好,但他的见解在这个朝代来说还是有其进步意义的。
姜夫子宣布可以休息一会儿。段行玙放松下来,正准备把策论还给谢时玦,却被蔡羽钧缠住了。
他已经窜到段行玙座位旁了,小玙,听闻你娘做的桃花酥甚好,我可以去你家吗?
蔡羽钧性情直率单纯,段行玙是喜欢这样的人交往的,如此一来又省了他去结交攻受的心思,思及母亲希望他多结交些朋友,他便点了点头,好啊,我娘做的糕点特别好吃。
蔡羽钧很是高兴,向他介绍楼知昧,告诉他楼知昧是右丞的嫡子,又是他的好友,并问他可不可以带楼知昧一块儿去。
段行玙看了一眼楼知昧,后者坐姿挺拔,气质卓越,望过来的时候眼眸深邃而又认真,长相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炮灰。
这就是老攻么?段行玙有些好奇,盯着他仔细打量了一番。
你一直盯着他干嘛啊?
嗯?段行玙看向蔡羽钧。
很快又反应过来。
这就吃醋了?嗯。还蛮配的嘛。他一个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觉得可以。
呸,他是想说,可以啊,你们想来就来呗,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而已,糕点管够!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蔡羽钧,他看向谢时玦,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
谢时玦转过来后看到的就是段行玙正襟危坐的模样。
段行玙将文章递还给他,礼貌说道,看完了。写得很好,多谢九皇子,你可以把它贴上墙了。
你叫我什么?谢时玦愣了一下,没有马上接过来,只是盯着他,眼神似乎有些发狠。
段行玙有些心虚,面上却是一脸无辜,又见那人似乎是恍然大悟,随后轻笑一声,低声呢喃,他们都说你忘记了,原来是真的。
他知道,以前的段行玙,绝对不会叫他九皇子!
他大病初愈的时候脑子确实一片混乱,分不清自己身处在现实中还是在做梦,偶尔秦氏提起以前的事他也不记得,只好佯装是病了一场的后遗症。
秦氏至今还以为他忘了从前的事,忘了谢时玦。
见他这模样,段行玙于心难忍,只好别开脸佯装看向别处,我七岁那年出了一场意外,虽然我记不清事故的原因,但那次发了高烧之后,就把以前的事全忘了。
他笑了笑,继续洒脱道,小时候什么都不懂,想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忘了也无所谓,新的开始嘛,大家都应该往前看,以前的事就别放在心上了?
说这话时他又偷偷地瞄了谢时玦几眼,想要观察他的表情,想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小时候的事情太丢脸了。
那人头低着,脸掩在阴暗处,无所谓?
谢时玦喃喃着:好,好。
段行玙没有再说话,谢时玦也没有再转过来,二人相安无事,所有的情绪被压抑在小角落里。段行玙稍稍松了口气,只是心里没由来地有些不安稳。
午膳时间,段行玙跟着蔡羽钧和楼知昧一起,三人往三味堂走。
他偷偷观察着身旁的两个人。
谢时玦则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小玙啊,你认识九皇子吗?蔡羽钧凑近他,小声问道。
段行玙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被打岔,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应道:没,没有啊。
是吗?
蔡羽钧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两弯眉毛微蹙,实在是谢时玦这样的举动很难让人不怀疑。
楼知昧似乎也不相信,闻言也往后看了一眼,我怎么觉得他之前认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