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名崖涘,山崖之崖,海水之涘。”崖涘怒吼完却又沉默了,片刻后,忽然转为苦涩。“吾亦有名姓,有灵智,能行走。你们觑这方天地为牢笼,吾又何尝不曾叫它困着?你说凤华为吾滞留三十万年……吾,不敢信。”
崖涘话语里隐藏着许多层意思,听入耳内,就是一个个九子连环锁。谢灵欢不耐烦解密,直接打断他。“你敢不敢信,不关我事。我如今只要与清儿结契,但中间横亘着无数误会。瑶池既然是有人存心害他,那么我更该护着他,将那些负了他的,都一一诛杀。”
“杀?”崖涘慢慢地将身子直回去,海水般蔚蓝的眼轻垂,话语又恢复了淡漠。“成日里只知道打打杀杀。空长了数十万年岁,依然不长进。”
噫!倒像个批评他的长辈。
谢灵欢顿时更觉不爽,拿明月剑戳着崖涘脸皮方向怒道:“不杀,难道留着给你下饭?”
“吾不用这些断皮残骨,”崖涘认真思索了一瞬,满脸嫌弃。“腥臭!”
忘川河底没有风,黄浊血水里漂浮的虫尸妖鬼腥臭刺鼻,但崖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显然忘了这一切。他立在雪白优昙花丛里,周身花香缭绕,仿佛仍是当年坐镇三十三天白玉宫的神尊。
谢灵欢好笑地望着他。“哦?那你又拦着不让我杀?”
“杀人前,先解开谜团。”崖涘神色淡淡,似乎对一直不开窍的谢灵欢彻底失去了兴趣。“你也这个岁数了,总不能连因果线都看不穿。”
……还真没看出来。
谢灵欢呲牙,嘴皮子却不服输。“依你的意思,难不成我还真得去寻天道算账?毕竟按照鱼妖的供词,这份诅咒来自所谓神谕。”
谢灵欢说完想起来崖涘就是当年的神尊,怀疑地又加了一句。“难道是你命令鱼妖去瑶池诱他?”
“腌臜!”崖涘怫然不悦。“吾何等身份,怎会参与这等腌臜事!”
“当真没有?”
“没有。”
“不曾骗我?”
“不曾。”
谢灵欢缓缓地还剑入鞘,左手碾着下巴,忽然一笑。“原来有些事,天道就连你也瞒着。”
崖涘垂下眼,竟然没开口反驳。
谢灵欢越发觉得有趣。“这就更说不通了,你可是天道的亲生儿子,它为何要瞒你?难道所谓天杀局,竟然连你也一并算计进去了?”
崖涘沉默一息,淡淡道:“当初鸿钧老祖也是天地孕生,换言之,他也曾是天道。”
“但是天道在吃掉他的时候,半分儿也没犹豫。”谢灵欢呲牙,笑得眉眼弯弯。“是了,当初鸿钧老祖被迫以身化道,神智消散于天地间,一身修为骨骼甚至于连毛发都没浪费,尽数被这个小世界给吃了。此界原来早已另生神智,它不仅仅是天道,它是有神智的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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