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多年前,你师尊救了你,可他也毁了你。他助你留下一条性命,得以在广和神尊飞升的冲击下存活,可他不过是为了让你替他重建山门。异骨入体,即便你天赋异禀,亦会神魂不容。这两千多年,日日夜夜,你想必一直很痛苦吧?”
庚桑画眼眸动了动,瞳仁微缩。他知道!这个陌生的仙人,竟然知道!当日师尊最后叮嘱他的话语,便是重建白室山。这些年,他不是没想过,师尊或许只是想留下宗门。当日师尊是替师门留下他。他们修的都是无情道,师尊不可能怜悯他。
但是他一直骗自己。
他一直对自己说,师尊或许是怜惜他孤苦,怕他熬不过修仙漫长岁月,所以才让他去寻找各地天赋异禀的修仙苗子,再把白室山建起来。有了宗门,他就能广收门徒,就有了活下去的盼头。
可是眼前这个仙人,将真相裸.呈于他面前。让他就连自欺欺人都不能。
“你真残忍。”庚桑画轻轻地笑了。“你要杀我取骨,可这于你竟然还不够!你还要,诛我的心。”
“嗯,”谢灵欢蹲在他面前,坦然地应了。“因为你占了他的残骨,占用了两千余年。”
谢灵欢将他的恨意也说得格外坦诚。坦诚到,几近于酷烈。
庚桑画哑着嗓子笑了。“呵,你这样残忍,可是你修的居然不是无情道,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谢灵欢任由他笑。
在谢灵欢身后,是被他一脚踩断指骨的原胥,以及神魂仍在撕裂、冷汗涔涔的花清澪。
青烟似有若无,不知何时却又突然变得浓了。谢灵欢眉目在青烟中也渐渐模糊。
“诸天之下,皆是蝼蚁。”谢灵欢的声音淡淡地从青烟雾霭中传出,清脆似少年郎的歌声,又像是源自于一个久远的醒不来的古老梦境。“无情、极情,皆是修道法门。当日里,便连两位神尊,都猜错了天心。我们都错了。可是往事已矣,如今再去争论是非对错,已经毫无意义。你是个凡人,容纳不了仙人的骨。你今日将这块残骨还给他,倘或你不死,本王允你洗髓伐筋重塑灵根。”
谢灵欢每说一句,青烟雾霭便愈加浓厚,直到最后整座白室山都淹没于青苍色的雾气中。天光被遮断,结界内,无日无月。
庚桑画眼神渐渐涣散。一只手按入他头顶天灵盖,触感冰冷如石。
“你把残骨还给他。若能不死,你以后就带着转世后的云岚在此山修行,或许尚能有成道日。”
谢灵欢探指入骨,抽丝剥茧,将早已与庚桑画融合了两千余年的异骨取出。一丝一缕地剥除凡人因果,再以无边灵力护住这两个一仙一凡的神魂,轻声地道:
“从此后,各自安好。再无须恋栈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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