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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了挑沾了泥巴的眉毛,扬眉吐气道:“哎哟,真是多谢王后提醒了。”
茧子一蹦,蹦了进去,躺住不动了。
牛犊小将呆呆地张着嘴巴,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这也……太听话了吧!
天色渐暗,梅雪衣远远便听见了昏君的咳嗽声。
宫女把炖在鎏金小药炉上面的灵芝汤端了进来,放在案桌上。
梅雪衣瞥着这碗仙露,心中细碎地涌动着微妙的尴尬。即便治他身子是为了从他身上谋取更多好处,但一个只会杀人的魔头用实际行动来关心一个人……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她很不自在地掐着自己的指甲。
他上车了。
坐到她身边,被香暖的空气一熏,他忍不住躬着背又咳嗽起来。
待他停歇,她把玉碗递向他。
“陛下,喝了它。”
他垂眸望下来,略微一嗅,挡开了她:“你自己喝。”
她睨着他,睨了一会儿,纤手抬起玉碗,含了小小一口灵芝汤在口中,缓缓倾身上前,凑向他。
红唇微分,盛在唇齿之间的碧色凝露若隐若现,送至他的唇边。
“陛下,真不喝?”含浑的声音,异常媚人。
他的眸色迅速转深,喉结重重一滚。
“……喝。”
手可摘星
红唇撩人, 玉齿盈香。
卫今朝终究是难敌诱惑,喉结一动,垂头衔下。
她给的, 哪怕是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梅雪衣顺利把灵芝汤渡入他的口中。不知为什么,这一次竟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唇上的温度和触感。
他的鼻梁异常俊挺, 冷硬的鼻尖蹭着她的脸颊,呼吸相接, 淡香缠绵。
她的呼吸微微发急,脊背上好像有蚂蚁在爬行。
她被他亲吻掠夺过那么多次,本以为早就习惯了,没想到主动喂个药,居然还生出些异样来。
呼吸错乱的瞬间, 少许汤汁呛进了咽喉,她推开他, 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失笑, 伸手轻轻拍她的背, 助她顺气。
她的眼角呛出星星点点的泪光,气喘吁吁, 自己都觉得不胜娇弱。
想当初做魔头时,就算被刀子捅个对穿,她也只会无所谓地把刀拔-出来,送回它的主人体内。那个时候,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被一小口药汁呛成这副德性。
那个悍勇残忍恐怖的血衣天魔,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
都怪这昏君。他这是要成心养废了她。
梅雪衣恨恨地抬眸,用泪光氤氲的眼睛瞪了他一下。
眸光陡然顿住。
服下灵芝仙露,他的身体本该即刻有所好转才是, 可他却喘得更厉害了,俊美的面孔泛着青色,就像服了毒一般。
“陛下?”
他挥了挥衣袖,皱眉低声道:“最讨厌蘑菇味。”
梅雪衣:“……”
这一刻的昏君,看着竟有几分可爱。
卫国大军行至嘉武关这一日,金陵终于变天了。
接到信报时,梅雪衣只觉指尖微微发麻,心中说不出是紧揪还是兴奋。
白袍修士真的出现了,只不过当今局势与话本中的故事南辕北辙,这些修士此刻无暇对卫国动手。
卫今朝搅乱了金陵这潭水,如今围着金陵京都的都是金陵自己的兵马,秦姬想要万民归心做人皇,那便不能对金陵人大开杀戒,只能采取击败、安抚的怀柔政-策。
白袍修士帮着秦姬顺利打了几场胜仗,但从情报字里行间,满满都能看出他们束手束脚,无比憋屈。
昏君歪着身子,从梅雪衣手中抽走信报,眯着眼仰着头看了一会儿,轻嗤一声,扔到一旁。
梅雪衣掩唇轻笑:“看来,陛下还有时间盖好摘星台。”
他无所谓地说:“钱花到位,就没有办不了的事情。”
“哦?”梅雪衣不信。在仙域,有钱还真不能为所欲为。
大军日夜兼程,返回卫国王都。
进城之时,卫今朝掀开车帘,示意梅雪衣往外望——只见那座原本只盖了大约五分之一的高台,此刻已拔地而起,仰头望不到顶。
她怔忡叹息:“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他把一只冷白瘦削的手扬出窗外,辇车即刻停了下来。
他扶着她,踏上了王都的土地。
“王后,到家了。”声音低哑,异常郑重。
梅雪衣不禁恍惚了一瞬。
眼前明明空空荡荡,可她却凭空生出了错觉,城门之下,仿佛站满了将士和百姓,一双双眼睛都在说,接王后回家。
接王后回家。
他们的王不负众望,真的执着她的手,将她带回来了。
她的眼窝有些发热泛痒,心跳微滞,呼吸错乱。身体软软向前一倾,被他及时揽
', ' ')('进了怀里。
大手坚定有力,他扶着她,瘦削病弱的身体就像一棵不倒的树、一座不倾的山,任她依靠。
梅雪衣微微喘着气,心中感触难以言说。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缺爱了。
从前只有三只傀儡陪着她,每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活人,都想要她的命。她孤独了太久太久,久到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爱意和善意。如今,一个话本中的虚妄故事,竟令她共情至此。
她深吸了一口气,嗔道:“坐了太久车,都忘记如何走路了。”
“活动活动便会好。”
他带着她走向摘星台,顺着环台的长阶登上高台之巅。
摘星台上半部分还未完工,只搭出了囫囵的架子。
看着那些缺了黑色花岗岩的木框架,卫今朝那水墨般的长眉微微蹙了起来,咬着牙,低低地叹息:“毛坯……啧。”
梅雪衣偏头偷笑。
一只大手从后方环过来,摁住她的脑袋,把她的脸拨回来。
“不许对别人笑。”咬牙切齿的声音,阴沉沉地贴着耳廓响起。
梅雪衣:“?”
她什么时候对别人笑了。
眸光一掠,发现远隔百丈的城墙上,行着一队巡逻将士。
梅雪衣:“……”
隔着这么远能看到她笑,他把别人当鹰隼了吗?
这昏君的偏执占有欲,真是一天比一天更加离谱,再这么下去,她早晚要被他锁在床榻上不得见人。梅雪衣心中腹诽,脸上却挂起了甜甜的笑容,挽住昏君瘦削坚硬的臂弯,吐气如兰:“陛下,当心脚下。”
登上毛坯台,俯瞰下方,整座王城都变成了小小的方块。遥望四下,山川大河尽在足底,远方流动的云层与视线平齐,团团簇簇。
当真是,仰可触明月,俯可摘星辰。
高空的风与地面不同,仿佛乘风而起便可脱凡登仙。
梅雪衣环视一圈,然后收回目光,落在摘星台的边缘。
她发现各个方位都架上了造型奇异的炮弩。
“陛下,这是一击报废的那种弩么?”
“不,”他弯起冷玉般的长指,叩了叩弩身,“可以重复使用,发射出去的弩-箭才是消耗品。”
梅雪衣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节省摘星台了。”
一击就报废半个摘星台的玉弩,实在是给她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
卫今朝哑然失笑:“一枚弩-箭,价值八座摘星台。”
梅雪衣:“……”
她掩住心口,装模作样:“别、别说了……本宫的江山啊!”
昏君愉快地笑了起来。
墨般的眉眼弯着,长睫之间,仿佛闪烁着星辰。
“什么弩-箭这么贵?”她痛心疾首。
他用谈论白菜价格的语气,淡声道:“碧火琉璃玉。”
梅雪衣微微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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