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那天之后,苏弥没再来过学校,再后来,就等到了她被苏家赶出去,一个人被发配到国外的消息。
她离开前,曾托人把校服还给他。
如她所言,那件校服外套被洗得干干净净,隐约间还有她身上常有的那股香气。
后来这股香味,一直萦绕在他心里,迟迟没消散过。
就好像苏弥这个人一样。
想到这里,季怀楚心里重卷当年愧疚疼惜的情绪,看着她。
“小弥,我知道你可能还在怪我,也知道你当初多喜欢我,但是……”
苏弥听到这儿,赶紧开口阻止他。
“我当时在校服里面揣了张纸条,你没看见?”
“看见了,你写了谢谢两个字给我,怎么了吗?”
“背面还有呢!我还写了让你修修镜子!”
季怀楚愣了下,“什么?”
苏弥没再回他,只古怪的上下看了他两下,随即道:“看来你们家镜子还没修好啊。”
“……?”
说完,正巧后方来了辆空出租车,苏弥没再给他墨迹废话的机会,两步跑过去拦下,钻进了车子里。
——
程靳回到车队的时候,大概是晚上八点。
外头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了,月明星稀。
他停下车后,不知道想着什么,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才往里面走。
红毛应该在屋顶上烤肉,院子里飘着肉香。他顺着外面的楼梯一节一节的上去,中途偏头点了根烟。
火苗从银灰色的火机上面窜起来,他薄薄的眼皮低垂着,侧脸的线条轮廓看起来更加清晰立体。
红毛原本正忙活着锅里面的牛肉,见程靳回来,赶紧问了句:“把丫丫送回去了?”
他说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再开口时语气还有些委屈。
“也不知道你哪块儿比我好,那小丫头整天程靳哥哥程靳哥哥的,送回家也只让你送。”
程靳没搭理他的小情绪,嘴里叼着烟,随手把车钥匙往桌上一扔,拿脚勾出了一个放在桌下的塑料凳子,坐了下去。
他朝一个装垃圾的破箱子里面弹了弹烟灰,说:“回去的时候还念叨不想被疯老头抓走呢。”
红毛一听,也想到了下午的事儿。
“那女生也太奇怪了,你说她坏吧,丫丫还说她救了她,你说她是好人吧,她后来还那么吓唬个孩子!什么人啊,真是!”
程靳被他念的,一瞬间也想到了中午那个女孩子。
但很奇怪,他的记忆点和红毛有些不一样。
他想到她时,满脑子都是她最后吓唬丫丫时,脸上的那个坏笑。
有计划得逞的感觉,也有幸灾乐祸。
可挺怪的,看着的时候不怎么讨厌。
他思绪慢慢回笼,不再多想她,视线落在烤锅上方的热汽和油烟上面。
“嫂子看起来又严重了,今天我过去,她一直躺床上没起来。”
红毛“啊”了一声,情绪瞬间也down了下去。
程靳又抽了口烟,低声开口:“嫂子喜欢的那个作者联系到了吗?”
他们说的嫂子就是丫丫的妈妈,去年年末确诊了癌症晚期。
前阶段她在刷微博的时候无意刷到了一组风格独特的人像画,她特别喜欢,也很想要一幅。
她当时说得轻松——
“这画的风格还挺特别的,如果当成我葬礼上的遗像,你们对着它估计也不会哭得太惨了吧。”
她说的时候无意,但听到的人却留了心。
红毛听了程靳的话,马上掏出手机打开邮箱瞧了瞧。
下一秒,他“操”了一声。
“这他妈全是英文,我也看不懂啊!”
程靳没出声,直接将手机拿了过来,垂眼扫过屏幕。
那个作者是国外的一位大师,那边的人回复过来的邮件,也全是英文。
过了几秒,也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表情忽然沉了沉。
红毛见他情绪不对,赶紧问:“怎么了怎么了?”
“那边的人说,画那些画的大师上个月刚去世。”
程靳说完有些烦躁,刚想把邮件关掉,却忽然又像看见了什么似的,动作一顿。
红毛看不懂,只能像个文盲似的干着急。
“又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转机啊?”
程靳没搭理他,只又确认了一遍邮件后面的内容——
【……不过亲爱的,有件幸运的事,你们所说的那幅画并不是li所作,作者是他的小徒弟。她是中国人,前几天忙碌完li的葬礼后,就因为签证问题回到了中国。
她性情古怪,很少与人深交,所以我们并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和电话,目前只能提供给你她回国的航班信息和姓名。其余的,只能靠你们自己努力争取了。
祝你们好运。】
邮件的最后,附着那位小徒弟的航班信息以及姓名。
s市,m国(1:03am)——北城,中国(2:12pm)
程靳他视线下滑,最后落在了那个人的姓名上面——
misu。
第三章“自生自灭吧。”
苏弥后来回到老宅后又蒙头睡了个昏天暗地。
醒过来之后,她翻来覆去的再也睡不着了,想了想,决定抓把零钱出门找点好吃的。
出了老宅她先出门绕了一圈,最后挑了一家烧烤店钻进去。
店里生意相当不错,大堂内几乎坐满了人,满屋子都是被孜然和辣椒面包裹着香味。
她在吧台找老板要了份菜单,把想吃的东西都划了一份,最后又添了两罐啤酒。
店里人有点多,点好之后她叫老板打了包。
外头晚风舒爽,她一路看看停停,挑了个顺眼的路边台阶坐下。
坐好后她腿一盘,把包着烧烤的塑料袋一层一层拆开,从里面随意抽出了根串儿。
一边往嘴里撸一边四下看了眼,这附近也是居民区,她身后的房子和苏家老宅差不多,一个独栋小别墅。
别墅院子里面停了几辆重型摩托,苏弥对这方面没啥研究,但也看得出来这几辆摩托应该都不便宜。
她对新鲜事物没有太大的好奇心,看了两眼便转过头,专注地开始撸串儿。
这家烧烤的味儿确实正,苏弥连吃了好几串烤肥瘦,又迫不及待地抽出来些别的。接着她又开了罐啤酒,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罐。
远处有辆电动车缓缓朝这边开过来,是一个爸爸载着一个熊孩子。
“你们老师今天又给你妈妈打电话告状了,我看你回家怎么整!”
“啊?我也没淘气呀,为什么又说我呀?”熊孩子声音稚嫩,听起来像是刚上小学的孩子。
“你还好意思提!你整天的数学语文不好好学,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没有的东西呢?你是不是问老师,二郎神是怎么做眼保健操的?”
熊孩子一点没有犯错的样子,还理直气壮。
“那不是你们告诉我有不懂的问题就找老师吗!”
“行,你就跟我胡搅蛮缠,你等着看回家你妈收不收拾你!”
……
父子俩骑着的电动车从苏弥身边经过,画面看着平凡又温馨。
她的目光追着他们走了好远,直到电动车的影子消失不见,她才默默把眼神收了回来。
她又拿出根烤串儿继续吃,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刚刚父子俩的话,莫名笑了下。
她看着自己眼前,因昏黄路灯折射出来的影子,忽然起了表演欲。
手里原本有一根烤串,她又从袋子里抽出了几根,对着地上晃了晃。
“好,老师的课今天就上到这里,有谁还有问题需要问的吗?”她边说边晃着右手握着的鸡翅,好像当那根鸡翅真的会说话一样。
隔了两秒,她又自言自语:“哦,我的上帝,小明同学举手了!你说吧!”
她捏着嗓子装出稚嫩的孩子音。
“老师,二郎神是怎么做眼保健操的啊?”
“……这个问题等我联系到他的班主任之后,再回答你。下一个!”
“老师,我打了自己一拳,打的很疼,这代表我很强还是我很弱呀?”
“自残是一种心理疾病,老师建议你去看医生。”
“老师……”
——“铃铃铃。”
“真可惜,下课铃响了呢!同学们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就留到下节课再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