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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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立下班换好衣服时已经凌晨十二点多了,他今天喝了不少,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家在今朝附近的一个老旧小区里,没有保安,只是楼跟楼紧密挨在一起,斑驳掉皮的暗红色墙面,上面有不少孩童留下的五颜六色的涂鸦作品,破旧脏污的黑色电线缠绕成一团一团的,覆在小区头上,白天还有些人气儿,在夜里看来就像是来索命恶鬼,成片成片压过来,让人窒息。

顾立在楼底下的水龙头那用冷水狠狠搓了几把脸,脑袋终于清明几分他才扶着墙慢慢走上楼,他家住在顶楼,七楼。楼梯口那顾立外婆让人来搭了个木楼梯,老太太喜欢在上面种些花草,她最喜欢各种颜色的月季。这两天淡黄色品种的开得正好,到六楼时就闻到淡淡的花香了。

外婆白惠珍年轻时是北城一户排得上名号的家族小姐,后来看上顾立爷爷就跟着私奔到了凉城,顾家父母当时都是钢场里的工人,没什么钱,一家三口住在工厂分配的房子里,顾立外公努力考上大学后遇到了白惠珍,非常老套的故事。二人私奔第二年就有了顾立母亲顾婷,顾家东拼西凑给二人在北苑区这边买了个房子,虽然是顶层,但北苑区是当时凉城的市中心,也算风风光光定居下来了,老太太从小家境优渥,对物质这些方面不免有些挑剔,但两个人一个哄一个体贴,一家人虽然过得有些紧巴但也简单幸福。

顾婷的教育权一直在白惠珍这边,典型的慈父严母。白惠珍很严格,教育方式传统古板,只要顾婷犯错,就得跪着受罚用戒尺打。直到顾婷低头认错。两人因为白惠珍的教育方式吵了很多次,但每次都是顾父妥协。

两人结婚的第十年,顾父因为肺癌去世了,白惠珍一个人拉扯着顾婷长大,也有人给说媒,但她没改嫁,把顾婷看得比命重要,老太太骄傲极了,日子很艰难的时候也没想着去找白家,只一个人默默熬着。

好不容易将女儿供上学,女儿说她工作了,她以为终于熬到头了,没想到,某天,女儿领着顾立灰溜溜回来了,说是她的儿子,为了那男人连大学都没念完,跟了人家几年被赶出来了。

她气得发抖,狠狠用戒尺打她,顾婷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哭得凄凉:妈!妈!我知道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后背被打的有的地方都破了皮,渗了血透出白裙,触目惊心。

再后来,她哭,白惠珍也哭,她扔了戒尺,搂着女儿,哭得颤抖:罢了罢了,你妈跟人家跑,你也跟人家跑,都赖我!

她温柔地捧着顾婷的脸给她擦泪:都赖我

那年顾立七岁,站在客厅角落,双手揉着衣角,无声哭泣,静静看着她们。

当晚顾立睡得很晚,一直在做噩梦,深夜,外面下着大雨,顾婷温柔地给他将被冷汗粘在额头的发拨开,轻轻吻了吻他额头。然后轻手轻脚走了出去,顺着母亲平时栽花的楼梯爬上楼顶,在一片粉色蔷薇中一跃而下。

那夜雨那么大,她的血被冲洗得很干净,一身白裙,身边是母亲种的粉色蔷薇花瓣,走得干干净净,冷冷清清

那年她28岁。

第二天,知道女儿死讯的白惠珍当场就昏死过去,被邻居送进医院抢救了一天才醒过来。顾立一直站在病床前,他没哭,那时候他还不是很懂死亡到底是什么,不知道永别到底是什么。妈妈让他跟着外婆,他就好好跟着,寸步不离。

白惠珍醒来后只是很冷漠地看着顾立,之后匆匆办了出院。

她用力地攥着他的手臂,走得很快,顾立小跑才跟上她。

草草给女儿办了葬礼,只通知了顾婷的爷爷奶奶。二老已经七十多岁了,经历了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得几乎站不住。

送葬那天顾立抱着妈妈遗像,跟在外婆后头,旁边几个大人都哭得震天动地,除了外婆

安葬好后,白惠珍牵着顾立的手,静静站着,她身材瘦削,穿着一套纯黑色的套装,几天的操劳让她疲惫不已,瘦了很多,面色苍白,眼眶凹陷,眼睛里布满血丝,花白的头发利落地在脑后挽了一个髻。是今天早上才理好的。

看着丈夫墓碑旁边的女儿墓碑上的遗像,她终于哭了出来,默默流着泪,嘴唇嚅嗫,声音很轻:怎么就走了,妈又不是真的怪你。她胡乱擦着泪孩子你放心,我给你好好养着。她哭得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凉,挺直的背像是坚持不住,终于深深弯下去你怎么就不想想妈妈不想着妈妈。

声音断断续续,像那天的阴天,压抑,黏着,贴着皮肤,让人喘不过气。你走了我怎么活

顾立像突然醒了,开始大哭起来,哭得喘不过来气,他突然想起他在路边埋葬的小鸟,那时他问妈妈,小鸟怎么不动了,妈妈蹲下来揉着他的脑袋,声音温柔:它去远处找妈妈去了。

为什么要找妈妈,它妈妈不在它身边吗?

对,去了很远的地方。

那它妈妈为什么不来找它呢。

因为来不了,太远了,来不了。

顾立跪在墓碑前,哭得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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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不是找妈妈,是死了,是死了!对不对。妈妈永远不会回来了!

白惠珍第二天就带他改了名字,顾立,只希望他健健康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她的教育方式比以前更严格,在这种高压下,他变得沉默寡言,同学们都不爱跟他玩儿,觉得靠近他周围都是冷的,没有人喜欢如此冷漠的人,就算他长得再好看。

他活得冷漠,听话,孝顺长辈,学习好。但他身上还是时不时带伤。顾立觉得有时她看自己的眼神是带着恨的,是恨他,还是透过他恨谁

白惠珍退休工资不算高,两人过得拮据,但她从未在教育方面亏待亏待过顾立,有段时间甚至背着顾立悄悄在外面捡垃圾,想着给他报个钢琴班,顾立知道后又愧疚又心疼,第一次开口拒绝她,两人爆发第一次争吵,最后以顾立跪着挨了一顿打结束。不过老太太倒是没再去捡过垃圾。

顾立觉得她就应该这样,有气节,她高傲了一辈子,虽然生活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拍在地上,但她的脊梁一直挺的笔直,依然对生活充满热情,会在楼顶种满各色蔷薇,会在午后约上好姐妹去咖啡店喝下午茶。不应该也不能为了他低下头。

上高中以后,顾立就自己在外面打工,她身体越来越不好,顾立很怕,怕有天她倒下时,他什么都做不了,留不住任何人。

顾立轻手轻脚打开门走了进去,屋子里静悄悄的,白惠珍已经睡了,他蹑手蹑脚走进自己房间。

洗了澡顾立躺在拿出手机,今天他买了不少酒,经理给了他不少提成,打开微信除了转账记录还有一条微信,是林偏颜发来的,她问:你去哪儿了?怎么又逃课了?

他没理,点了收款就关了手机沉沉睡去。

早上顾立起来时老太太正在楼顶浇花,今天天气非常好,虽然天还没完全亮,但能看到日出,明亮而温暖,窗外还时不时响起几声鸟叫,婉转动听。

他飞快地下了面条,又煮了把青菜,煎了两个黄澄澄的鸡蛋,放在面上,色香味俱全。

将面和餐具在桌子上摆好,他冲屋外喊了一声:外婆,吃早饭了。

哦。外面应了声。

顾立又跑去卫生间飞快洗漱,等他在椅子上坐好等白惠珍吃早饭时,白惠珍才刚刚从客厅过来。她在他对面坐定拿起筷子对他说:吃吧。

好。顾立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你老师昨天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迟到早退。老太太挑了根面条,语气淡淡的。

顾立抬起眼睛看她,见她好像没生气才说:我去打工了。

白惠珍放下筷子,声音不轻不重,顾立连忙放下筷子站了起来,低着头小心看她。

本来你转学我就不同意,现在你还迟到早退。

外婆,学校教的那些我都会,去不去的影响不大的。

白惠珍拍了几下桌子,我教你的规矩都学哪儿去了。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你说你要去打工我也不拦你,但那毕竟只是锻炼你的,怎么可以主次不分。

我知道,外婆。我只是想

好了,白惠珍抬手打断他,那工作辞了吧,以后不准迟到。

顾立捶在两边的手虚握了下拳之后缓缓松开,还是低了头:好。

嗯白惠珍用手帕擦了擦手坐下,吃早饭吧。

顾立给她倒了杯牛奶后才坐下吃面,他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吃了饭,顾立规规矩矩跟白惠珍道别后才出门。

朝晨,光暖黄暖黄的。顾立骑着车,脚蹬地飞快,车速快得像要飞起来。

到学校时才刚刚七点,顾立锁好车慢悠悠走进学校。

校门口那站着个有些面熟的小姑娘,一直看着他,高高的马尾,皮肤很白,长得很漂亮,他思索片刻,想起来了了,是新班级的学习委员,林偏颜。

他没看她,自顾自走了。

在手机上给经理发消息,说了辞职的事情。经理听见理由后表示他可以周末再过来,并且不扣他工资。毕竟顾立长得好看,一个月卖出的酒是别人的几倍。

顾立想了想,欣然接受了,只要不迟到,外婆应该就不会管他。

林偏颜回到教室时顾立又在趴着睡觉。他到底是几点睡的,难道在酒吧一直待到早上?林偏颜疑惑地想。

一切步入正轨后,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但周五了。最后一节课下课,大扫除完后林偏颜就去彩排了,这是最后一次彩排,今天晚上就是正式演出。

在彩排间隙她抓紧时间塞了几口盒饭,放太久了,都有些凉了。

偏颜。正吃着饭,有人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是陆景平,他高她半个头,林偏颜微微仰头跟他对视,有些意外班长?

嗯他温和笑着文艺部那边有个诗朗诵的同学发高烧请假了,卢红老师喊我来救场。

他是学生会会长,跟各个老师都很熟,这种事大部分老师都会想到让他来帮忙。

林偏颜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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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水拿起主持稿问他:是哪个节目。

他向前一步站到林偏颜旁边,低头看她手里的主持稿,两人离得有些近,林偏颜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轻飘飘的,就在自己颈间。皱了皱眉,有些不舒服,刚准备退开时,陆景平修长的手指就在主持稿上点了点,这个。

好。林偏颜点头,用笔将那个同学的名字划了,写上了陆景平的名字。

陆景平往后退开一步,那你先忙,我去排练了。

林偏颜点了点头,说了声辛苦了。

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背影,觉得自己是被那病搞得神神叨叨,别人一靠近她,她就觉得危险,拉起警报,全身警惕。

晚上八点,晚会准时开始。

林偏颜穿了身浅蓝色的礼服,是一件款式简单的吊带裙,露出她细白的脖颈,修长的手臂,精致的锁骨,站在灯光里时整个人白的发光。她一出场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冷气,太美了。像在月光下起舞的天使,美丽又难以接近。

林偏颜面带微笑,语气轻快又官方: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大家晚上好!话音未落,台下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首先,我谨代表凉城二中对16级的全体新生表示欢迎

晚会在有条不紊中渐渐接近尾声,最后合影完结束时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林偏颜换好衣服收拾完东西跟老师道别走了出来,阶梯教室里人都走完了,特别安静,有种热闹过后的不真实感。

门口站了个人,是陆景平。陆景平捧着一束向日葵,像是站了好久,见林偏颜走出来,他温和笑着,往前迎了几步,将花递给她偏颜,你今天真漂亮。

林偏颜笑着接过:谢谢,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陆景平挠着头笑得有些傻气:我送你回家吧。

林偏颜看了看时间,拒绝道:不用,我家离学校不远,这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快回家吧。

陆景平摆摆手说:我没关系的,司机来接我了,几点回家都没事儿。

林偏颜不好再拒绝,点了点头,笑着回他:那就麻烦啦。

我的荣幸。陆景平笑着接过她的书包,跟她并排走着。

到校门口,陆景平给她拉开车门,是一辆低调的黑色宝马。

五分钟就到林偏颜家楼底下了,林偏颜笑着跟他道别:我到啦,谢谢你送我回来。

陆景平也笑着跟她道别:不客气,晚安。

晚安。林偏颜目送车离开,低头看着手里开的正好的向日葵。

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没说出口的爱。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她知道该怎么快速拒绝。将花养在花瓶里就去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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