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转念又想,如她再次出逃,他的箭还能否似毫不犹豫地离弦而去?
“陆晋……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跟爷一道打仗去?”
“二爷这是说的什么话,男人打仗,哪有带上女人的。让我去做什么?让下面人见了,名声还要不要?军帐里的女人可没有一个正经的。”她轻轻拂开他发髻上飘乱的头发,对着眼前这个双肩垮塌,满身颓丧的大男人,觉着自己更像是在哄孩子。
陆晋歪着头,枕在她肩上,闷声说:“万一你要再跑了,爷怎么办?”
云意腿上的伤已然痊愈,但他提及至此,仍旧是牵扯出一丝丝的透骨的疼。她大约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希望与绝望交叠的夜晚,他兴许也不能释怀,失去又寻回的滋味。
余下一声长长久久的叹息,她心墙崩溃,一败千里。
她只恨自己没能早早死去。
“就按二爷说的办,打断了腿,扔进牢里了事。”
“爷舍不得…………”他没完没了地放任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感情,这一回居然也轮到他胡闹,孩子似的胡搅蛮缠,“爷辛辛苦苦去打李得胜,赶回来头一件儿就是跟你洞房,爷能把你腿打断?你那腿,爷能玩一宿不带眯眼。”
云意忍不住抬手捶他,咬牙道:“你怎么就那么浑呢!”
“爷是盖世英雄,英雄都他妈混蛋。”他混得理直气壮。
遇上这么个不讲道理的流氓人物,还能如何对付?总不能抽一本论语孟子,满口的之乎者也,冲着他念经。
“天底下有你这么无赖的英雄么?”
“当然有!你读的那都是史官拍马溜须留下的狗屁文章,背地里,但凡战功彪炳的英雄人物,个个都比爷混蛋。”
他抱着她,就是不肯撒手,旁人路过瞧上一眼,怕是觉着陆二爷返老还童,拉着漂亮姐姐满院子撒娇卖痴。
他不嫌丢人,云意都替他臊得慌。
她等得不耐烦,“好了没呀,我肚子都饿空,你话还没讲完。”
他又开始横眉竖眼,“你要敢再跑一回,当心爷——”
欲言又止,云意反而挑眉相对,“如何?二爷要活活掐死我不成?”
他似乎让她一句话堵回去,当下真真无计可施。但一转眼坏得让人咬牙,露出个邪邪坏笑,凑到她耳边来,压低了嗓音同她说:“还跑,爷还吃你!”
她一把推开他,教人羞耻难看的画面浮现眼前,脸上不知是气还是羞,娇娇红了半边。犹似白蕊雪晶上一点桃花红,静静不语,已足够美丽。
“你这浑人!尽会说些下流话!他日必要割了这舌头下酒。”
陆晋笑嘻嘻没正行,“爷这舌头,云意还是留着日后慢慢嚼吧。”
她气急,再不理他。
翻过面上热闹,露出内里惨淡,他的疑虑半分未减。
陆晋心中清楚明了,眼前她的语笑嫣然,她的鲜活羞赧,有几分真,几分假。若有机会,她定然要离他而去,半点犹豫都没有。
思及此,晚霞火红的光通通都被临行的斜阳抽走,留下屋檐下的昏暗,他低垂头颅,莫不黯然。
既然程了了来信,徐功平已向陆寅告密,则云意的下落再也遮掩不住。走?稍有风吹草动,陆寅便要追查到底。按兵不动?他一走,余宅势必也保不住。
他最终下了决心,要在出征前将云意送走。远了也不放心,就安置在城郊一座小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应的家具陈设,丫鬟仆从,一一都是上品。
照例留下曲鹤鸣,若换人,少不得又让她三两句忽悠得找不着北,曲鹤鸣与她仇深似海,她又是个极固执的人,看不上就是看不上,一辈子关在一处也仍旧是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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