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子也震散了,棺材盖飞出三五步距离。里头藏着的青衣美人也被连带着滚落到雨里,脏了一身洁白无垢。
他顿时失色,箭一般冲上前去将她捞起来横抱在怀里,与同行的人说:“算了,棺材不要了。再这样折腾下去,你看她能有几天好活?”
那人说:“我看这是个大活人,药效过了立马的生龙活虎。”
“你懂什么。”他低头看一眼面白如纸的云意,扯过蓑衣盖住她大半边身子,抱着她一同上了马背,“丢了负重也好,咱们加快速度也不见得要露馅儿。”
另一人说:“你是我上峰,自然你做主。”拍马上前,斗笠下面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孔,是仗剑天涯的少年,桀骜如天上鹰。
雨声大得震耳,一直下到黄昏才渐渐有了鸣金收兵之意。
一行人雨中赶路马蹄匆匆,紧迫如逃难一般。
云意在马背颠簸之中醒来,身上湿湿黏黏浸着刺骨的冷。还未睁眼就忍不住瑟缩,下意识地向身边温暖的躯体靠近。
那人身子僵硬,好半晌才支吾出一句,“你醒了?”
她睁眼,头痛欲裂,“我……怎么是你?”
“为何不能是我?”
她当下惊醒,一把攥住他衣襟,急急问:“你没事,那二爷呢?二爷去哪儿了?”
她焦灼与关切溢于言表,他自她漆黑如墨的眼里窥见一段深埋的情愫——是他的倒影。
他问她:“你冷不冷?”
她莫名其妙,“我问你二爷究竟怎么了,我冷不冷又有什么要紧。”
他忽而发笑,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你瘦了,也老了。”他看得出来,她的眼神变了,再不是当初在龚州与他一路斗嘴的小姑娘。
“曲鹤鸣,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曲鹤鸣抬眼望前路,怅然若失,“我跟二爷说,你一定会来。二爷不信,但我信。”
“什么?”
“我一直等你——”
“曲鹤鸣…………”
他笑着说:“我猜中了,二爷输了,我真是高兴。”
风被利刃刺破,箭快过风,凌空而来。
被大雨洗净的山林突然间杀声四起,嘈杂的马蹄声踏得大地都在颤抖。
贺兰钰的人马日夜兼程追赶上来,为首之人射出一箭正中队尾。当即有人倒下,马也惊了嘶鸣着跑向树林。
“竟然如此之快。”曲鹤鸣暗自咬牙,一夹马腹往前猛冲。
他们人困马乏而对方都是精兵,两队人的距离很快缩短,眼看就要落进兵戎对峙的僵局。那少年一拉缰绳横刀立马,“曲大人先走一步,我们垫后,收拾了这帮南蛮子再见。”
没时间推辞,曲鹤鸣留下一句“自己小心”便猛抽马鞭,赶马疯跑。他整个身子压得极低,几乎是罩住怀里的云意。
眼看他就要消失在驿道上,后头为首之人再一次搭弓射箭,利箭自拉满的弓弦飞向曲鹤鸣后背,转眼间便于沉沉下落的夜幕中消失无踪。
腥风血雨都留在身后,他一心一意护着她,拼尽了全力,愿命中能有一刻得她青眼相睐。
耳边的风化作利刃,一刀一刀割着耳廓。不知跑了多久,云意只觉得身上的人越来越重,把住缰绳的手也眼看着失去力道慢慢下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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