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分道
九十九章耳光
陆晋想要天天守着家中孕妇,一刻不离。但现实没给机会,出征辽东之日已定,就在九月十五,也就还剩半个月,他作为主帅,自然忙得脚不沾地。时常一回到淑妃宫就已是夜深人静时,想要跟她说说话也是有心无力。
她好不容易安稳入睡,他哪能忍心打扰,有时只敢看看她,见她一日比一日消瘦,心中忐忑难安,太医信不过,他自派人去寻名医,无奈至今没消息。忽而觉得自己窝囊至极,想来想去挖空心思竟想不出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
爱到深处,大约便是无力,颓然不知所措。
只有迟来的吻,聊以慰藉躁动的心。
而云意的身体谈不上好转,也说不上恶化,总归是苦熬,多得一日便多一日胜利。小家伙在肚子里就不安分,成日折腾人,恐怕出来也是个捣蛋鬼。
生命就是如此奇妙,怀孕前她还是个十分自我未见成熟的小姑娘,怀孕后已渐渐有了为人母的忍耐与担当。
即便多日不见陆晋,也不觉想念,只不过倒在床上睡得晕沉沉,镇日鲜少有醒着的时候。直到太医拍板断言,现在挪地方绝无风险,陆晋才开始收拾东西预备搬回忠义王府。虽说王府也算不上好去处,但宫中是非多,能躲就躲。
临走,云意却要去九华殿见顾云音。陆晋当然不肯点头,“她就是个事儿精,你就该听我的,少跟她见面。这回险些没了孩子,再见又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他这算是恼羞成怒倒打一耙,但云意仍装不知,先将自己催眠,才能顺利入戏。“本就是亲姊妹,她又为我如此,于情于理我都该去谢她一回。二爷深明大义,总不会如此不通人情。”
“不许去!”真不知几时与顾云音结下深仇大恨,非要闹个不死不休。云意猜出几分,但也不知全貌,心中难免疑惑,但好歹先过这一关。
“二爷陪我着我一道去,只需留一炷香时间给我们姊妹二人,到时二爷就在屋外,谁人如此大胆敢在威风凛凛陆大将军跟前作妖?”见他面色缓和,便要打蛇随棒上,娇声道,“有你在身边,去哪我都不怕。小女子都有如此胆量,二爷还顾虑什么?”
“尽会捡好听的说。”他板着脸孔教训,云意笑呵呵接过来,“我与二爷之间还需阿谀奉承么?自然都是实话实说,二爷如此,可真真冤枉我,我原是天下第一老实人呢。”
陆晋轻嘲,“你要是老实,天底下再没有聪明人。”
嘴上虽不松口,但并没能狠下心来拒绝。出宫之前先绕到九华殿,马车换肩舆,再换成陆晋这位人力轿,等她在顾云音床边落座,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在云意地催促下退到殿外。
两人相见,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无救人一命的感激。顾云音已养出力气,能靠着厚厚的垫子半坐着与她说话,眼神里透着冷冷讥讽,让人遍体生寒。
云意诚心诚意开口道:“我来是为谢过二姐救命之恩,云意心中谨记,没齿难忘——”
耳光响亮,打断她未能说出口的感激之情。顾云音力道不足,但业已足够表明恨意。她没说话,冷眼看云意如何表演,如何继续。
两两沉默,无言以对。
最终由云意先开口,亦是无奈,“若这一巴掌能宣泄二姐心中委屈,云意愿受。”
顾云音面容憔悴,双唇发乌,勾起嘴角讥讽道:“我不信你心中不知凶手是谁!人人都说查出来是忠义王妃暗地指示,但你我都见惯了,如此招数怎能让你轻易顺藤摸瓜?陆晋狠,没想到你更甚之。”
这就是不问缘由,不给她辩驳机会,要将心中所想都扣在她头上。夫妻一体,陆晋出手,她必定就是同伙,要来一出苦肉计,冒着滑胎的危险就为坑害她性命,说出去谁信?但顾云音心中笃定,便再也没有转圜之机。
被扇过的半张脸阵阵发热,耳根似火烧,云意淡淡道:“二姐说是,那便是吧。但愿二姐保重身体,重伤在身,不宜轻易动怒。”
“假惺惺!”顾云音嗤之以鼻。
云意道:“无论如何,我对二姐的感激千真万确,将来再多艰难,云意此生不忘二姐恩德。”
顾云音回道:“往后谁求谁尚未可知,小六儿,姐姐劝你千万小心,届时可不要既没了大的,也难保住小的。”眼神扫过云意依然平坦的小腹,藏着深深怨毒,顾云音的感情一夜转变,对云意的复杂心绪,已全然变成了恨。恨自己痴傻,也恨她薄情。
仇恨就此种下,十天前的慷慨赴死,都成过眼烟云,在记忆里化成一个嘲讽的笑,日夜讥笑曾经的自以为是的感情。
云意轻咬下唇,忍耐许久,最终说:“如此也好,将来成王败寇,都无怨言。”
顾云音的刻薄一步不停,“几人与你一般冷心冷肺,只顾自己?恐怕陆晋都已领教过你自私自利的功夫,为求眼前利,出卖身边人,毫不犹豫。”
云意叹,“多说无益。”
顾云音手指门口,“你走,今生再无相见之日,我不想见你,也没必要再见。”
“若有用得着的地方,二姐只管派人来王府传个口讯,云意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云意平静起身,未再说道别之言,多了的都是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