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晋虽已是一人之下,却没着急给自己封官加爵,他们依然住在侯府,主屋重新修正过,陈设器具也都换了新的。云意瞥见几具宫中之物,默不作声。
回京便听说圣体违和,云意安顿好两个奶娃娃,便托陆晋请了折子打算进宫面圣。
肃帝的病比她料想之中的更加严重,一连半月起不来床,只能在寝殿里躺着与她说话。
“听说第二胎又生了个小子?”
云意点头道:“是呢,又是个调皮蛋,镇日里不能省心。”
肃帝神情寂寥,垂目望着三足莲花鼎,长叹道:“你是个有福的。”
“全赖祖宗庇佑。”
肃帝嗤笑道:“朕却是无言再见祖宗。”
云意怔了怔,没料到他会突然伤怀,连带着一阵咳嗽,隔了许久才止住,过后便没气力,强打精神同她说:“朕恐怕撑不久了。”
“陛下何出此言——”
他抬手止住她的话,“你也不必拿好话来哄,朕若不死,怎腾得出位置让那一位顺顺当当坐龙椅?朕这条命本就由不得自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这些年朕只得晗儿一人。曾因他求过妹妹,现如今低头,还是为他。”
“哥哥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争权夺利可至父子相残,兄弟反目,朕与他无甚关碍,为何不能至此?”他捂住嘴,又是一阵猛咳,“连传国玉玺都在他手上,这位置朕不得不让。趁着还有一口气,下诏禅让,好过等晗儿继位,凭白让小儿丢了性命。”
事实如此,云意无言以对。
“六妹妹,放眼天下,朕如今只信你一人。待诏书拟定,妹妹务必将晗儿送出京去,承安门外自有人接他南下,从此漂泊伶仃,度此余生。”他忽而紧握住她的手,他掌心冰冷渗出沁凉的汗,因病痛而极速消瘦,一双手枯槁如耄耋老叟。
她低下头,忍不住落泪。
肃帝道:“不要哭,胜者为王败者寇,不要为败者白费眼泪。”
她重重点头,应他所托。
“怎么回事?”
外面回,“三爷又发疯啦,站屋顶上唱戏呢!”
云意略抬一抬车窗,自缝隙中向外看,瞧见个披头散发赤足白衣的男人,立在屋顶上冲着天边唱,“忍不住伤心泪痛哭伤怀。为国家来讲和免受灾害,谁料想北番主巧计安排。”
摆个架势,向她这方转过身来,“他命那卖国贼把我款待,他要我投降北国与他当奴才。我岂肯背叛祖国贪图荣华自安泰,骂的那卖国贼子一个一个头难抬。”
原来是陆禹。
外间车夫与人交谈,嘀咕说:“疯了好些时日,不是唱戏就是放风筝,不顺心还要打人,前些日子就追着李大人跑了两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