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圣上分忧本就是分内事,谈不上这些。”冯宝听惯了这些,围堵的话信手拈来,全无缝隙可钻。
陆寅抬手掸开了袖口一丝落发,鄙夷道:“呵——真是一条好狗。”染着血的眼睛瞪回去,因冯宝恭恭敬敬低着头,他愤怒径直对上顾云音。然则她不疾不徐,轻摇团扇,回敬他,“世子爷消消气,南边战事不平,就连王爷也在两仪颠议事,世子爷此时不去,恐怕不妥。”
他倒忘了,这淫*贱妇人早早勾住他父王,要弹压他并非难事。
一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卡在胸中逼得人也要呕出一口热血来。
他回头,再看一眼躲在床帐后头的云意,半面帐懒懒散散遮掩,还留着她一只玉雪皎洁的脚落在他视野里。
“来日方长——”说完了这句,当即沉这脸,拂袖而去。
门没关,斜阳微光仅仅照亮门前一小块地。
晦暗的依旧晦暗,沉沦的依然沉沦。
顾云音正要上前,让冯宝伸手拦下,看着她,摇了摇头。
竖起耳朵仔细听,精巧繁复的幔帐后头传来细小的压抑的抽泣声,细细绵绵如昨夜春雨,等你一早推开窗望见池塘水满,青苔带露,才知这一场雨原来彻夜伤心。
顾云音捏紧了扇柄,无声叹息。
但也不过片刻而已,她已然系好了襟口蝴蝶扣,唤冯宝,“冯大人替我梳头。”
冯宝便迎上去,提着一双绣鞋接她下床,再坐到熟悉的妆台前慢慢为她将长发挽上。稍稍一用力,便能带下一大把断发,有的连着根,有的半道折断,拢成一团在手里,触目惊心。
取鹅蛋粉盖住眼角淤青,云意适才看向静立在一旁的顾云音,淡淡道:“二姐也来了。”
顾云音颔首道:“不错,来瞧你。”
“如何?二姐瞧完了可还满意?”云意望向水银镜,身后的冯宝手艺精妙,不多时已将她一头乱发整理成玲珑妩媚的堕马髻,只可惜头上珠钗都散了一地,再而她方才伤了头皮,承受不住。
对镜观,她素得像一张白纸,憔悴难言,摇摇欲坠。
顾云音只答她,“不甚了了。”
云意笑,“原来二姐想亲自来。”
顾云音坦然承认,“虽有此意,但宫里头做这事,始终不大体面。”
云意道:“索性毒酒一杯,白绫一段。”
顾云音道:“岂不便宜你?”
云意道:“莫不是要将我凌迟了二姐才满意?”
顾云音点头,“正是如此。”
云意轻抚胸口,“那让冯大人下手吧,冯大人打小儿疼我,舍不得割我三千六百刀。”
天黑透,寒雀惊。
冯宝转身熟练地点起来左右两盏宫灯,叹息道:“殿下走吧——”
“走?”
“南下安顺都督府,贺兰小将军许诺红妆十里,虚位以待。”
云意看了看冯宝,再打量顾云音,一个是勉力相劝,一个是径自倨傲,她忽然间发笑,清脆的声音在沉寂的夜里显得尤为突兀。
“原来已经安排好了,又何故来问我?二嫁女焉能用红妆,如此岂不委屈了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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