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着都好,别的也没有什么意见了。”秦诺狼狈地挣了出来,说话颠三倒四,脸上也红了一片:“这契书言大哥慢慢瞧,待瞧定了我再来取。只当是你我一同开的店了。”
眼见秦诺着急忙慌地逃了出去,言霆摇头笑了笑,右手合拢轻轻捻了捻。
就这傻模样还想糊弄人,言霆将契书收好,一时也没打算签,有这东西在,还能逗那小傻瓜几回。
只是她方才的那句话倒颇合他的心。
只当是你我一同开的店……
言霆重新铺了纸,心情大好地开始誊图。
这回他打算将左右前后的铺子尽都迁走,全留给她经营着玩,他们二人的铺子,合该铺设得再大一些。
晚间秦诺借口赶路辛劳,再没与言霆碰过面。
岂知掌灯时分,她这里又来了几个绣娘。
浅金桃红,白底金领,银红撒花……
眼前的衣裙用料昂贵,绣样精致,衣裳上的梅花海棠仿佛仍在怒放,秦诺自是喜欢这些衣饰的,更有数件斗篷极称她的心思。
饶是她嫁妆所带甚繁,能及得上这几件的一双手的都能数得过来。
晓风素心素问看得心里啧声不断,觉着这些衣衫真是极称她们公主的。
秦诺看了半晌,还是收了衣裳,着晓风给了绣娘赏钱。
待人走了之后,她便郁着脸,把自己藏进了被窝里。
三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晓风一摆手将素心素问遣了出去,自己坐在绣墩上,耐心地等着公主露头。
好半晌屋子里都静得针落可闻,就在晓风打算出口相询时,便听着她们公主烦躁地低呼了一声,而后头发蓬乱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第36章点醒凉薄
秦诺的脸本就圆圆小小,这会儿满脸迷蒙,无辜可怜的模样倒像是只蒙头蒙脑的小猫儿,教人瞧着心怜,也不由发笑。
“殿下是觉着这些衣裳贵重,怕欠了定王爷的情吗?”
秦诺裹着被子盘腿坐好,半日,才叹了口气道:“银子好还,情分难还。”
这些衣裳一瞧便是用了十二分的心力的,从样式到颜色都是她极喜欢的,且听绣娘话里话外的意思,从衣裳的料子到绣样儿都是言霆亲自画就交代的,只这份心便让她心里沉甸甸的。
照说若要划清界限,她是该将衣裳一件不落地还回去。可她是想划清界限,并不是想与言霆结仇,人家费了这样大的心,她若是丁点儿好歹都不识,那当真是没法与人家相处了。
她现在就是心里为难,还有些愧疚和心虚。
她确实是怕麻烦又爱躲懒,从前在定王府时还好,如今在宫中挣扎了三载,便已恨不得离那皇宫和皇亲贵胄越远越好。
物是人非,又加心境的种种变化,她如今是当真不想再搅和进那些黑白难辨的筹谋算计里了。
可她又因着皇兄皇嫂而心有所求。
她想在言霆这儿为兄嫂求一个海阔天空,却又不愿假情假意地应付他,虚情虚心地利用他,但她如今这般似断非断,岂不像是不明不白地吊着人家?
她明知言霆心里想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给不了他。可她仍旧自欺欺人地忖着是否能迂回着,委婉地将二人这暧昧情愫撇净,转而加深些他们两人旧时数载的故友之情。
但今日种种都告诉她那是不可能的。
言霆这个人行事果决,从无暧昧不清,左右为难的时候,他既然对她说了喜欢,便绝不会允她装傻充愣,东躲西藏。
他的一言一行都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要的是她的心,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心。
她的确仍旧倾慕他,且从始至终只喜欢过这一个人,可情心虽在,她已没了初时那种不管不顾的勇气。
她如今能想到的最惬意的日子,就是有朝一日他们兄妹几人能远离这些争端,到一山清水秀的地方,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这念想说来容易,做来却是千难万难。
他们一家人的身份放在那里,自由和平凡于他们而言实在如白日发梦,连想都难以想象。
想划清界限,又因着心有所求而左右为难,欲屈心奉承,婉转利用,却舍不得糟·蹋了他的这份喜欢。她自欺欺人,若即若离,心里更是愧疚难安。
秦诺把脸埋在手心,逃避似的使劲搓了搓脸。
“这些日子奴婢瞧着定王爷所为,也知他不是个轻浮薄幸的,自定王认出了您,咱们这府里吃的用的倒多亏他差人照应。如今殿下日常吃用,哪一样都是顶好顶贵的,若都凭着咱们手里头的那点银子,早就支撑不住了。”
这话秦诺是头一回听着,她未及问责,先想了想这段时日自己的吃穿住用,想完了才懊恼地敲了敲脑袋。
吃的时候尽顾着好吃,倒忘了想一想自个儿手里的银子到底买不买得起这许多稀罕物儿。
“这都是奴婢的过错,只是……”只是彼时定王宿在公主府中,所为几乎是无形无声,让她连拒绝都寻不出个妥帖的借口,要她说,公主这儿也别推脱了,干脆应了也少受些折腾。主要是公主心思重,自个儿折腾自个儿。
秦诺摆了摆手,也没想着要问谁的罪。她现在就是无力,眼睁睁地瞧着自己跳进了人家的坑里,偏偏连抬一抬脚的力气都没有。
她也没想着言霆这是算计她,她还不至于没良心到那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