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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泻在女子的眼角眉梢,阁外的风扑面而寒,但她不准备关上这窗户。
她在镜子里抬眼看着自己,妆已经卸净了,但她握刀的手还是一样稳,于是她用梳子将自己凉如水黑如漆的长发梳理了一遍。梳到落在右肩最后一缕头发的末尾,她拧了眉毛,哀怨地说:“你不该来的,就在刚才,我的哥哥已经回家了。
而我要睡了。”
一语刚落,刀动得悄无声息,谢樵长刀刚出锋只为应付那直劈上来的霸道刀势,刀柄轻颤,随即腕上一拉一拧,孤锋凌绝。寒光正盛,腰上却露了空隙,被破开几寸的衣衫,险些被开膛破肚。一刀凶似一刀,谢樵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要来做什么。
刀柄被手指压着,投出寸寸阴影在自己白皙的脖子上。谢樵想,他的刀好重。
柳上烟摸过他的眼睛、面颊、嘴唇,柔软的脖颈,然后掐住了属于生者的气息,谢樵茫茫地望着他,感受着自己如案上薄纸被揉碎,一息,只再一息……柳上烟松开了手。谢樵流出一滴泪,跪下身子痛苦地咳起来。他听见柳上烟的声音在风里飘着,待他缓过来,柳上烟拍了拍他的肩,蹙着眉无奈道:“我和妹妹初来乍到,这偌大的洛阳城里难道容不下我们两个人吗?”
他的眼睛极亮,像草原上的鹰,美丽的脸却令人胆寒。谢樵避开眼,淡淡一笑:他们给了我一百钱。
原来我只值十两。尖锐的刀光在月下一晃。
是我只值十两,他们要的是那颗航海定向的清水珠。
那他们不该请一个刀客来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的,何况这珠子只是我偶然生意间得来的。
你用不上它的,你还没有见过海吧。我从海的那一头过来,然后我就听说天下要乱了。在遇到他们之前,我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谢樵轻声道,似乎怕这话被外人听见。
你对他们的恩报完了吗?
我想是完了,我马上就要赔上自己的性命了。
一千钱,我买你做我的护卫。
为什么?
你的刀,我很喜欢。
十五钱买的。
柳上烟微微一笑,随即从屋顶跳下。“妹妹为我备了夜宵,一起吃吧。”
房前那盏灯笼极快地亮起,自暗到明只用了一瞬的时间。冷青青的烟霭被照散了,险恶之事被褶了面皮的扁食搁在外边儿了,像刚出锅面条的热气。谢樵心里动摇,他又饿了。
薰球香氲自镂空的水云纹中袅袅升起,炉子上还咕嘟煨着肉汤,谢樵合了刀鞘挂在背后,屏了气,眼光只盯着柳上烟一个。
柳上烟将领口反折,解下傲霜刀挂在架子上,携了谢樵的手引他坐下。谢樵有点懵懵懂懂的,坐下抬起头愕然与他眼神正对上,不由心里一跳。
柳上烟身着白貂裘,以左靴的靴根叩了叩地板,便有奴仆自靠内的另一扇门捧来食盘,把食物一一摆在餐桌上,又拾起镂金偏提倒好两杯蜜酒浆,随即侍立在一旁。柳上烟取过一碟炙鸭肉,“在外面等我这么久,冷不冷?多吃些吧。”
谢樵沉默着抓过那蜜酒小啜了一口,柳上烟轻轻笑道:“倒是我忘了。”他侧过头,“退下吧。让我和我的客人待一会儿。”
“谢樵。”他拿起那莲花纹的筷子顶头,蘸了一点酒水,在桌上写自己的名字。只片刻,那字便消失无痕。
“你不怕我再拿起刀伤你吗?”谢樵看着他一副懒散样子,左手正包着黄澄澄的金乳酥,右手搅合着鸡鲜脂葱的汤饼,“我毕竟是来……”他不说了,似乎对自己刚才欲行之事感到可耻。
“珠子就在我的刀柄上镶着,自便。”柳上烟吞下最后一口糖酥,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嘴唇,才开口说道。
“若是图财,我的身家一定能比那雇你来取珠子的人多,杀了我,你只会成为河东柳氏所不容。若目光短浅至此,那应该先好好饱餐一顿。何况……”谢樵忽然感觉一阵寒意沿着背脊蓦然升起,因为柳上烟拿起了一根筷子直直抵着他的脖子。
“你刚刚才输给我,现在又要说这种话吓我。难道你真的很期待被我用马鞭鞭烂?”柳上烟轻声道。
谢樵愣住了,自己出师门游历三年落魄,竟是头一次遇到此等角色,一时酒意上头,不禁道:“也是,既然来了,又何必要走呢。”
柳上烟见他眼波流转,还未动筷,先醉三分,一边觉得好笑,一边放下了筷子,舀了一勺羊肉羹汤,喂到他嘴里,全然不觉得自己的举动反常。
温暖的汤汁吮入口中,谢樵才意识到二人举止暧昧,面上一热,喊道:“柳兄。”
“倒是我唐突了。日后相处日子还长,先吃饭罢。”柳上烟拾起偏提,又倒满在莲花形的酒杯中,饮了一杯,又从腰带上拔下银亮的短刀,持刀片了煮熟的羊肉,蘸了酱料佐着酒吃。
谢樵便捡了柳上烟刚片好的薄羊肉吃,又食了烧肉,喝了汤饼,两个人饱餐一顿,才拿过食巾擦手,又用在旁的澡豆与温水漱洗一番,感觉醉意已深。柳上烟说是引他去客房,可
', ' ')('是刚到房内,一见了床便离不开身,索性脱了靴子外衫,两个人便一同醉倒在床上。
睡去前,谢樵用脸磨着滑滑的锦衾,他身量较柳上烟纤瘦些,被缩在床里头,只嘟囔着这有钱人家招待客人的被子既都用上好的丝绸,却不忍换张大点的床,还没等他想完,便随着身侧人均匀的呼吸声一同睡去了。
昨夜谢樵梦见了他的母亲,穿一件灰白色的袍子,发高高地挽起,插着一只包浆的素银簪子,静静地坐在榻上给他叠衣服。妇人看起来尚年轻,双眼分明,黑黑白白,不染红尘,可是谢樵知道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映不出来。母亲摸索着,将叠好的衣服放在一侧,抬起头笑:“回来啦?”
母亲坐在那张旧圆木桌侧,她今天已经煮好了午饭,白菜,小银鱼,饼食,她手上的活儿还是那么灵巧。鱼汤还是热气腾腾的,他对着母亲坐下,舀了一碗浓白如奶的汤,母亲又说了两句闲话,喝下半碗汤,挑了面吃了几口,谢樵忽然开口:“娘,我也想去海上学捕鱼。”她的筷子停在手里,咬着唇,鼻翅上沁出一滴水,不知是泪是汗。半晌,她才将筷子放下,低低地说,“不要再提了。”谢樵不禁有些茫然,可是家里真的还有钱能过到明年吗,他说:“嗯。我都听娘的。”低着头将那一大碗面吃了精光,还在生身体的小孩,饿得像鬼。
母亲是他见过最温柔的女人,她静静地坐在阳光下,散着光,朝他笑的时候无一不美,像远远云端里的观音。
然而她并不礼佛,只是常常念着一个陌生的名字,说海中有神,要谢樵虔心待之。
他的家——小小的木屋在那一天也燃起了火焰,恍惚间听见有人问自己想在那烈火堆里带走什么,他张开口,却听不见自己唇舌发出的声音。
谢樵醒来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对着铜盆里清水倒映出的自己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的母亲已经死去十二年了。
柳上烟正托着腮拨弄算盘珠子,对账实在是一件烦心事,他心里乱乱的。他忽而抬起头,妹妹就撑着窗栅跃了进来,柳齐云拉着他的袖子,贼兮兮地喊他:“哥!”
柳上烟神情一肃,全然不顾刚刚自己也在偷懒,道:“你也稳当些,怎么老是不爱走正门?”
柳齐云吐了吐舌头,狡黠一笑,“九宫哥哥来洛阳了。”
“是吗?那他怎么不先来我家里拜会一声。”
“别说那些,当务之急是请他过来玩。”
柳上烟弹了她的额头,“你也就是待久了爱热闹,改日让他带他师妹过来。”
青瓦白墙错落有致地分布,曲径通幽的小径蜿蜒而过,廊下谢樵站在那里,如果有云,他就会盯着云卷舒发呆,可是今日天上无云,是个上好的晴空万里。
杨九宫一袭青衫端坐,闭着眼睛养神,直到鼻端的檀香味淡淡地散尽,他才开口:“不知你什么时候还多了尾巴?”
“可爱吗?”
杨九宫无声地笑笑,“此子有所图。”
柳上烟点点头,“无奈我亦有所求。”
杨九宫盯了他几秒,缓缓迁出一口气,“你比以前聪明了。”
“说得像我之前很蠢一样。”
“之前在山庄里拉着我一天能坐十次矿车,还不算吗?”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柳上烟一时晃神,今夕何夕。
他端起茶水啜了一口,笑笑,“与其放一匹狼在外面眼冒绿光,不如养条狗安在家里。他身上总是很烫,温席正好。”
“咳咳”杨九宫不自然地提醒他,“那粒珠子长什么样?当真是随侯珠吗?”
柳上烟敲敲桌子,从下面取出一个精致的翠玉函,叩开搭扣,里面不偏不倚正好放着一枚袖珍的珠子,淡淡地透着光,看起来和一般的宝珠无二。
“只是如此吗?”杨九宫捏着扇子的手紧了一紧,又松开来,只露出狐狸一样澄澄的眼睛。
柳上烟身体微微前倾,然后他拔出自己的刀,白刃映瞳,紫气赫然,一滴血落。
光明清洁的珠子浴了血,其色瞬转殷红,辉焕几丈,再视之,竟有神光异气,却不见神女云鹤,只见世乱各东西,饿殍遍千里,幻象如烟展开。
许久,才听见柳齐云咋咋唬唬跑进来喊:“哥,我的穗子落了,你把谢哥哥借给我,让他帮我找好不好。”
他二人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柳齐云的出现,若是再晚来几分,他们或许便入了恶境,一切都归于寂静。
柳上烟额角落下一滴汗,挥挥手,应允了妹妹的请求,让在廊下待命的谢樵跟着她走了。
杨九宫揉揉眉心,半晌才吟“一旦失风水,翻为蝼蚁食。”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喊你过来了。你是朝中的人,想必看得比我这一介武夫更清楚。”
“九龄公当日的境况,我何尝不知。宰相排除异己,结党营私……”话到此处,杨九宫轻声说:“这会是多久以后的事情呢?十年、五年、三年,亦或是……”
“大抵还不至于
', ' ')('是明天。”柳上烟深深吸了口气。
沉默许久,柳上烟道:“随侯珠失落已将近千年了。”
“与玉玺同贵的东西,大抵也落不到我们手里。”杨九宫合了手中的扇子,声音却微微颤抖。
“夺魄穿魂,大抵是邪物。”
“他知道珠子还有这等效用吗?”
“不,但他确实为此而来。你知道我是怎么得到这珠子的吗?”
“愿闻其详。”
“这是一个商人弄丢了我的货补上的东西,他说这是龙君作为交换的礼物。”
近世有商贾得一精铁,欲献太行柳氏。随船行十余日,船忽欲没。舟人不知龙君求宝,惧之。中有波斯胡人,乃遍索之,取其与神。龙君便出一手取之,纤纤粼粼,赠一石而去。载石归,不敢违意,对剖得径寸珠一枚。
“笑话,真珠都是蚌中取的,哪里有石头里剖开的。”
“许是那胡儿狡诈,不过来历确实蹊跷。”
“他知道吗?”杨九宫拈起那粒染血的珠子,此时,那颗珠子完全失去了刚才的溢彩,血污沾在上面。
“知道,后来在江湖里放声说我拿到随侯珠的就是那个波斯人,他大抵是被他们作弄出来的,中间不知道转手了几层。”
“这么不谙世事?”
“我只是没问过他。”
“你倒是护着他。”
“毕竟也是同床共枕的情谊。”柳上烟彷佛是回味着美酒的酣甜一样闭上了眼睛。
“悠着点。”杨九宫脸上浮起笑意,看见那刀客已经又回到了廊下,怔怔地望着他们俩。他不再说话,背着手出门而去。风起,席上留下了一片柔软的桃花花瓣。
柳上烟看着旧友远去,把目光收回来,身侧已经多了一个戴斗笠的人,身材修长,腰间一柄佩刀。
“偷听够了?”柳上烟捻着手指,将那粒鸡舌香丸倒入桌上的香炉。
“我不是故意的。”谢樵把眼睛移向一边。
“过来。”
谢樵听话蹲下来,柳上烟把他捞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手指从他冰凉的头发摸到柔软的眼角。“在外面站了那么久,身上还是这么热。”
“正好温席?”
柳上烟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肢,一只手将桌上那枚珠子送进他嘴里。谢樵一时有些无措,用舌头清理了上面的血迹,唇舌之间都是柳上烟的血味,衔住珠含糊地痛斥他。
“怎么说?”柳上烟将那珠子从他嘴里取出来,反手扔进一旁养着水芙蓉的水缸里,忽的将全部笑容都收起。谢樵有些犹豫,看着柳上烟秀丽的眉睫漆黑,终于轻轻低下头吻他的嘴唇,轻声说:“我都告诉你。”
那一天,火光映红了半天,耳畔明明还有潮鸣,月亮被浓烟遮蔽,潮湿咸腥的气味一直在鼻下蔓延。他的家就这样燃烧,支离的窗栏下他看见母亲散着乌油油的头发,像雪一样融化。
他想冲进屋里救母亲,可是却被一个声音喊住了,那声音轻轻的,一阵烟一样在风里散了,来人却是澄澈的。在黑暗中,绝代风华的男人一袭白衣如浪花漫散,目光渺渺地注视着他,透过狼狈的,一脸烟黑的他,看自亘古人世间的岁月里所诞生的孩子。
谢樵几乎是瞬间就对他喊出了声:帮我!
男人蹲下来,抚摸他蓬乱的头发,发梢还凝着盐花,问他要带走什么,眼神温柔而哀伤。
我要带走……他本想回答母亲,但是母亲或许已经沾上了那不祥的火焰,人焚烧起来是什么样呢?他流着眼泪,咬着牙说,火焰。
我要将那屋内的火,将我父亲出航海上船上莫名的业火,那海寇劫船时手持火把上熊熊的火焰,都带走。云宽村身居海岸,可是他的父母却像被施展了妖术一样沾惹了火焰,他最后得到的,只是两具焦尸。
我答应你,别哭了。男人淡静地回答着他,他将还在嘶嚎哭泣的孩子拥进怀里,谢樵感觉到自己褂子下裸露的胸膛甚至感受到那刺骨的寒冷。
随即旋起一阵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天上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沸腾的火轻易被细碎的雨扑灭,谢樵的世界几乎都被雨水模糊,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再睁开眼时,刚刚抱着他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他呆滞地盯着已经烧做焦炭的屋子,终于爬起来冲了进去,可是里面没有母亲,只余下一枚龙眼大的珍珠,那珠光是活的,蜃气一般浮涌着,珠光浮锦照亮了他的脸,几乎要灼他的眼睛。
他阖上眼睛,竟然沉沉地倒下,做了长梦。梦中的母亲眼泪坠落遇风成珠,纤美的珍珠成串落下来,流光溢彩,翻腾的欲望像海浪一样涌来,一寸一寸扼着她的颈子。
“父亲遭遇劫船,死在海上,我母亲把眼睛哭瞎了。”
“我娘说,是因为她当年做采珠女的时候曾经遇见过龙君,赐予她落泪成珠的能力,我爹就是带着那一箩的珍珠想去换钱的,后来那些散落的珍珠都遭那些恶亲戚刮走了。她说,一定是她不知节制,一直落泪,所以得到了哀
', ' ')('伤的惩罚。”谢樵说得很慢,睫毛垂在脸上投下两瓣阴影。
“我出生的那一天月亮弯弯的,刚出生稳婆就发现我有一个畸形的蚌一样的穴口长在身上。渔民间都传说,蚌中的珠胎的圆缺与月亮的盈亏是一致的,所以越是好的蚌,就越要留到十五日再开。”说完,他突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柳上烟的眼睛。
“我娘教我,一定要求得他的原谅。”
“那一粒珠子呢?”静默了片刻,柳上烟才问道。
“我醒来之后就不见了。”谢樵自嘲一样笑笑,谁知道是贪婪之人拿走了,还是他本不该将那天上之物握在掌心。
“是你要找的吗?”柳上烟眼瞥了一眼那荷花缸。
“不是。”
“为什么不离开我呢?”话语刚落,柳上烟就感觉到谢樵的面颊轻轻贴在他胸膛上,眼睛那么亮。
“陆上出珠的法子只有一个,五月初五,蜻蜓眼开。”谢樵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绝不会从水中而来,那块石头之前是埋在土里的。”
“你怎么知道?”
“我是个浪人,流浪久了,大家都乐得讲些传说故事打发无聊。”
柳上烟腾出抱他的手,拿起小巧的并刀,利落地剪去灯芯线,剥剥发出爆响,面上神情依旧。
“所以呢?”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我畸形的身体,你对我很好,我想留在你身边。”
“你觉得他会再来找我?”柳上烟微微笑过。
“这是我最后一次听见他的传奇。”
“留在我身边,是为了他吗。”柳上烟不动声色,他动了肩膀,谢樵识趣地从他身上下去。谢樵挽了袖子,从荷花缸里将珠子拾起擦干,重新放在那一方盒子里。
转身却见,柳上烟以从来没有见过的阴翳脸色对着他,清俊的眉眼成了山雨欲来,目光凛冽如霜,早无刚才的分毫缱绻。
然后,他听见柳上烟恶劣地笑起来,眼里熊熊燃烧着磷火,“给我看看你身上的珠胎。”
谢樵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习惯性地拿起了自己的横刀,屏息等着。
“没听见吗?”
“柳郞……”谢樵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难,一时间愣住。
“衣服脱了,让我验一验,你刚才有没有在说谎。”柳上烟已从太师椅上起身,腰间的鞘刀已经先谢樵一步出鞘,泠泠寒光,捏住刀柄的指节都发白。
他又迟了,谢樵无奈地想到,为什么面对柳上烟,他拔刀的速度总是慢一步。
谢樵无声地扯出一个笑,“别急。”差点都忘记了,他本就是来杀他的。
羽衣白云色,锋上玲珑心。谢樵微微侧过脸去,这些都不是赤身裸体的他当得的话,只三两下就将衣服剥落下去,身量再秀挑又如何呢?没了衣物遮蔽,便再言不出有什么气度风格。柳上烟放了刀,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轻声嗤笑起来,“在哪里?”
谢樵不答,只应了他的话,将细白的一只腿搭在桌上,探手将那隐秘之处掰开尽数展示给自己的主人。柳上烟挑了眉毛,拿了用来拨弄灯花的紫铜签,细长尖锐,轻轻挑弄着那玉门,赞许地笑道:“珍珠无价玉无瑕,月明残雪映梅花。果然是个很好的玉阜,像这样的肉胎,定能孕出极美的珍珠。”
谢樵闭上眼,困窘至极,然而那雪白面皮却出卖他,微微涨红。
“诶。”谢樵听见柳上烟戏谑的笑声,然而更早感受到的是一股刺痛,尖锐的铜签倏地在那白腻之处划出红痕,血珠缓缓渗出,晕染出娇媚之色,嘀嗒落在柳上烟的衣摆上。“不小心落了红。”
谢樵茫然地睁开眼,顿了顿,才开口问道:“验完了吗?”柳上烟不管他发沉的语气,微微笑着,“当然。”
“你该好生养着此处才是,”柳上烟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珍珠养颜。”还未待谢樵将腿合拢,便将那粒之前视若珍宝的珠子,推进了温暖滑腻的玉户。
谢樵转过头来,愤怒地看着柳上烟作践他的行为,他纤长手指粗暴地将那珠送至更深深处,还念着要他好好养伤,别再弄得他满手血。
做完这一切,柳上烟才收了手,用锦缎的手绢擦了手,也尽数塞在那个白腻细嫩的窍口里面,以虎口钳住谢樵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轻描淡写地吩咐他既然如此喜欢这粒真珠,便给了他自慰寂寥,不必再取出了。
即使是灼热沉重的泪珠成串地垂击在他的手上,也没有改变柳上烟的神色半分,泪水只能悄无声息地坠落在地上。谢樵一声不响,眼睛只望着虚空中的一点,他又该如何答呢?若是他早些离开,不贪恋柳上烟对他的好,或是他不再去寻求那个虚无之人的原谅,便不用受这样的屈辱了。
有一瞬间他几乎想说,我没有想过害你。但是事已至此,他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似乎之前那香料的味道燃得太烈了,只能收了泪,感受着那粒浑圆的真珠,喃喃地自问:为什么这畸形的东西长在我的身上呢?
柳上烟早已走了,他离开时未关门,
', ' ')('一时间烟冷香散,小径上虬枝暗结,疏花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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