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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渐已经听了足足一刻钟顾丰的说教,但顾丰还是没有结束的意思:“我放任你让一个双儿做正妻,是为了让你收心,不是让你日日与他厮混……”
顾渐觉得这样下去无穷无尽:“我进入宗祠时家族并未让人阻止我。”
“那是因为你现在是圣尊者,若你还是洞天境的修为,族长岂会让你这样叛经离道!”顾丰叮嘱道,“总之,你少在他身上花心思,专心化解你的心魔,心魔源于自身,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我知道了,”顾渐提起今日的来意,“尊者找到恢复根基的办法了吗?”
“我派人去过飞鸿宗和荒阁,他们也没有修复因果之体的方法,”顾丰愈发觉得纵容顾渐是个错误的选择,“你过于重视那个双儿,对心境修为没有益处,何况我看他命格难测,并非是你正妻的好选择。”
“严格来说,他不是正妻,他是我的道侣。”
顾丰:……
顾总管偷瞧了眼顾丰的脸色,觉得丰尊者大约快被自家少爷气昏了,拼命向顾渐使眼色。
顾渐便主动辞别顾丰,顾总管跟在他身后,察觉到路线不对,问:“少爷,不回越衡天吗?”
“去地心湖。”
顾渐想起今日陈酒缠在他身上,温热滑润的小穴紧紧箍住他的阳具,肆意浪荡地呻吟,然后含着泪,意乱情迷地望着他。
他身上的灵气微微躁动。顾丰的说教也并非全无道理,顾渐怀疑这几日自己的脑子里除了陈酒,到底有没有想过其他事。
等顾渐回过神,渡法真录悄无声息地沸腾起来。
心魔吗,又来了。
顾渐早已习惯与渡法真录共存,他默念一遍静心咒,暴躁的灵气很快被重新控制,稳定下来。顾总管没有察觉到异样,两人继续飞向地心湖。
顾渐几乎都以为自己已经化解了这一次心魔,一个似男似女的声音突然冷冷道:违背誓约之人。
下一瞬间,那声音消失了,而另一种熟悉的声音不断在他脑海中回响:他是为了你的心魔才留下的,如果你完全化解了心魔,他会离开你。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顾渐回应:我不会束缚他。
但理智与心中的欲念往往截然相反,渡法真录沉寂片刻,倏忽暴乱起来,灰黑色的心魔之力从他的身体中流出,缠绕上他。
顾总管紧张道:“少爷!您没事吧?我们还是回去吧!”顾渐点点头,强行压制住心魔之力,勉强控制自己飞向越衡天。
越衡天门外的侍卫们远远看见顾渐,纷纷行礼,只是统一穿戴银色软甲的侍卫中间却站着一个白衣修士,极为显眼。
顾渐扫了一眼,这人是谁?近来越衡天怎么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来去,当越衡天是酒楼吗?
那个白衣双儿对他一笑。
顾渐皱起眉,有些眼熟,这人的容貌和陈酒有三分相似……陈天皎?
怎么可能?陈天皎已经死了。
顾渐再想细看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顾渐眉头紧促:“刚才那里有穿白衣的人吗?”
顾总管和侍卫们茫然四顾:“没有看到。”
顾渐很确定刚才确实有人出现。是因为心魔的缘故吗?不可能,他的心魔绝不会和陈天皎有关。
看来陈天皎刚才确实存在于现实中。
顾渐心知必有蹊跷,但他自顾不暇,实在没空细究。
顾渐的洞府中。
陈酒攥着千阳界碎片,有些不解,顾渐怎么还不回来,丰尊者训他训了那么久吗?
正在这时,他体内的契印传来了一阵阵灼热感。
契印在示警。
陈酒站起身,顾渐在顾家内境中怎么可能遇到危险?又是心魔发作?
陈酒毫不犹豫地解开了七绝咒,循着契印与契书间的感应去找寻顾渐。
顾渐确实在越衡天,但顾渐竟然没有返回洞府,他的状态差到无法返回了吗?可这些日子顾渐的心魔还算安静,怎么会突然彻底失控?
不过自己从洞天巅峰到半步真仙花了五十年,顾渐呢?用了一瞬间吧,他需要些时间习惯真仙境的心魔也可以理解。
越衡天的某处小空间,笼罩着一层几乎不可见的透明光罩。
陈酒刚落地,总管就满脸焦急地从一旁现身:“少夫人!”
“别叫我少夫人。”
陈酒抬头打量光罩,这是某种意义上的心魔显化,抗拒着外人进入。
自己现在的修为有限,要拜托丰尊者帮忙吗?但心魔这种东西,若是靠外力压制,终是后患无穷。
总管忧心忡忡道:“我刚才尝试过,一步也靠近不得,少夫人您先试着神识传音吧。”
陈酒无意识地抚摸颈上的凤骨颈链,心有执念,则劫从心起,既是心结,自己的传音想必没什么用处。
还不如用幻惑之力试试。他便谨慎地触碰了一下光罩,想试探心魔的反应。
', ' ')('出乎意料,他的手指轻而易举地穿过了光罩,陈酒愣了一下,试着向前走出一步。
什么阻碍也没有。
陈酒一时觉得心绪纷杂。顾总管在光罩外激动道:“虽然修士的心魔外人无法介入,但唯有一种例外,少爷的心魔与少夫人有关,所以少夫人可以进入。”
陈酒嗯了一声,他很清楚这一点。他曾陷入心魔数百年,当年为了摆脱杀之法则,他查阅过多少典籍,逼问过多少大师?
这样想来,自己那时消除记忆的法术,并不能影响到心魔,心魔状态下的顾渐,想必还记得自己。
顾总管大约是心存侥幸,小心地尝试靠近光罩,然后光罩瞬间扩大,“咚”地砸在他脸上。
陈酒勉强平复心绪:“那我进去了。”
总管忙捂着脸道:“少夫人,进入别人的心魔是很危险的事,有可能引发自己的心魔,而且若是少爷一直不能化解心魔,您也会困于其中的。”
“没关系,我很清楚。”
总管只能道:“那……少夫人小心。”
脚下再踏出一步。
眼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污浊的心魔之力覆盖了他的身体。
这是他自己的心魔。
黑暗中传来喃喃细语。
“陈哥哥,是你杀了我呢。。”
“我不想再害死,我……的人了。”
“你真的不明白吗?你依旧背负着诅咒,会让靠近你的人也变得不幸。”
“你在乎过他们的感受吗?陈酒,你真是冷酷。”
是谁在说话的?不重要。
陈酒只是在没有止境的黑暗中走着。
那些嘈杂的声音最后汇成了一句话:“陈哥哥喜欢我吗?”
陈酒道:“从未。”
心魔仍未散去,他在说谎。
陈酒继续在黑暗中行走,他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他撞上了什么。
小小的微光在黑暗中亮起。
顾渐站着他身前。
陈酒很清楚,这并非真正的顾渐,可他还是久久望着紫衣青年的眼睛。
也许,他并不是为了帮助顾渐,而只是为了自己,才留在顾渐身边的。
顾渐给了他很多,可他什么都给不了顾渐,甚至还在一次次连累顾渐。即使这样还总是找借口缠着顾渐的自己,真是自私啊。
他与“顾渐”沉默了很久,“顾渐”伸出手,将他揽入怀中。陈酒顺从地靠在顾渐怀里,心想若是这样下去,别说去帮顾渐,他连自己的心魔都化解不了。
“顾渐”极尽温柔地问:“小酒,你喜欢我吗?”
陈酒心中一颤,他抬起头,却看到了圣女的脸。
陈酒猛地把顾渐推开。
只是他再望去,眼前之人又成了“顾渐”,“顾渐”脸上露出不解之色,上前一步:“小酒?”
陈酒几乎是狼狈地转身而逃。他心中极为茫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么懦弱的反应,可他的身体却拼命逃向黑暗。
顾渐的声音在黑暗中不断回响:“小酒不喜欢我吗?”
陈酒默念数遍静心咒,破解心魔的方法很多,并非一定要勘破其中真意。心中的信念压过欲求,亦可以化解心魔。
我是来帮他的,我想帮顾渐。
陈酒身上的心魔之力颤动几下,化作齑粉,“顾渐”最后的声音在空中四散,模糊不清:“你来救我,那谁来救你呢……”
陈酒醒了过来。
他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陈酒打量四周,他似乎身处一个城镇中,但并非是顾家外城。
陈酒修行幻惑神典已久,却感觉不到任何幻境的迹象。
意识与肉体,现实与梦幻,是心魔的力量。
在心魔中,陈酒并无修为,他无法用神识寻找顾渐,只能徒步。陈酒随手拍拍一个路人的肩膀:“请问这是什么地方?”那人置若罔闻,依旧自顾自往前走。
陈酒挨个进城中的酒楼民居转悠,那些人栩栩如生,却偏偏不理会他,陈酒试着给了一个壮汉一拳,那人捂着脸,继续往前走。
陈酒想了想,对天大喊一声:“顾渐!”
没有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陈酒转完了城内,走出城门。一出城,眼前就是一片景色还算秀美的竹林。
这地方有竹林也太可疑了。
陈酒眯着眼远眺,竹林尽头似乎有人烟。他刚走入其中,灰黑的心魔之力就不知从哪冒出来,纠缠住他。
看来就是这里了。
只是这里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暗藏危险,一片安宁。待陈酒快要穿过竹林,望见竹子底下坐着一个紫衣少年。
少年听见脚步声,抬起眼,浅淡的黑眸盯着陈酒。
哎?好像顾渐啊。
陈酒懵逼地看着眼前小了一号的顾渐,他很久之前与顾渐神交过,那时他见过少年时期的顾渐,就是这个模样。
', ' ')('少年冷淡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就都找了找呗。”陈酒迟疑地唤,“顾渐?”
少年嗯了一声,还坐在原地:“我不想被你找到,我要走了。”
陈酒:“……你要走了我还得再找你,我劝你给咱俩省点力气吧。”
顾渐面无表情:“找到了又如何,你最后还是会留下我一个人。”
“可你不见了,我就会找你。”
“你骗人。”
“为什么说我骗人?”
“你已经骗了我许多次了。”
顾渐确实也没说错,陈酒叹口气:“至少这一点,我没有骗你。”
少年盯了他一会,站起身,握住陈酒的手,拉着陈酒往前走。他的手掌温热,陈酒一时不舍得挣脱,只是对着他的背影问:“等等,你要带我去哪?”
“回家。”
陈酒有些头疼,少年顾渐似乎比顾渐本人还要任性:“你记得之后的事吗?”
少年停下脚步,侧头看着他:“有一些事,我记得。”
竹林的尽头是一座简单的院子,顾渐越过竹制的栅栏,神情放松下来:“这是我家,不过只有我一个人。”
陈酒若有所思。按顾允所言,顾渐的母亲是在顾渐法相境的时候去世的,眼前的少年却只有通神境。
而且顾渐修行之后极受顾家重视,真正的顾渐这时候应该住在极乐岛。显然面前的顾渐并非单纯的记忆显化,而是心魔的某种表现。
可是……顾渐的心魔究竟是什么?
少年还握着陈酒的手,只是表情依旧冷漠,陈酒问他:“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顾渐的手微微握紧:“你是我道侣,当然要陪我。”
陈酒只得任由他把自己拉进门。顾渐原本的家有些陈旧,但陈设都很干净,桌上还放着些精巧的小摆件。
陈酒莫名觉得有些拘谨:“呃,我进来没关系吗?”
少年的神情比他长大后还要更冷淡一些:“嗯,你陪我一起住下。”
陈酒:……
这厮看来自小就独断专行。
少年毫不客气:“你会做饭吗?我饿了。”
“你清醒一点,你已经通神境了,不会饿。”
“你是我道侣。”
“自己去做。”
“我不会。”
陈酒看着少年清澈的眼睛,觉得自己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孩计较:“好吧,你要吃什么。”
顾渐没有犹豫:“包子,肉馅的。”
陈酒耸耸肩:“可我只会烤个鱼什么的。”说到底他只会野外生存,哪里会做饭。
于是顾渐去外面抓到了一只形似兔子的灵兽。雪白的灵兽睁着红宝石般的眼睛望着顾渐,顾渐微微觉得不妥,陈酒虽然是不太细腻,但好歹是一个双儿,让陈酒对可爱的东西下手不太好。
“我先帮你……”
陈酒随手解决了那只灵兽:“你说什么?”
“……没事。”
陈酒边烤灵兽边陷入了在心魔之中吃饭不是白费力气吗的沉思。等他烤好,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少年不仅没帮忙,还不见踪影。
陈酒担心出现了什么变故,举着串好的灵兽走了一圈,才在院子里的树上找到了顾渐。
陈酒仰头问:“你干嘛呢!”
少年从树上跃下来,接过那只灵兽,也不嫌烫,扯下一小块肉尝了一口:“出乎意料,很好吃。”
“你可以不说前半句。”
顾渐又撕下一小块肉,递到陈酒唇边。陈酒只是用手接过:“我自己来。”
顾渐皱皱眉:“我以后……都不喂你吃东西的吗?”
陈酒用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看着少年。不过仔细想想,好像顾渐会给他喂个丹药啊果子啊精液啊啥的。
顾渐道:“我可以喂你吃。”
“你还是自个吃吧。”
于是顾渐坐在地上专心吃肉。陈酒等他差不多吃完了,问:“你跑到这里做什么?我还以为你被什么拐跑了。”
顾渐迟疑了一下:“算是爱好。”
“嗯……看风景?”
“……发呆。”
陈酒实在没忍住,嘴角上扬:“那你继续,我回去了。”
“不许笑。”
“没笑没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一起往回走,陈酒余光看到少年紧紧跟在自己身后,暗想少年时期的顾渐虽然还是冷着脸,不过还挺好玩的,反正比长大后的某人可爱多了。
少年随手把串肉的竹签变没,陈酒这才发现他的袖口上沾了血迹:“你受伤了?”
“别人的。”
这家伙怎么连心魔里都在做任务:“又是顾家的事?”
“嗯。”
“顾家那么多人,就使唤你一个?”
“有些事不必让普通族人知晓。”顾渐道,“而且渡法真
', ' ')('录发泄出来后更易控制。”
“顾家对你未免太物尽其用了些。”
“对顾家来说,我只是将死之人而已。”
陈酒伸手揉他的头,少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没有避开,陈酒问:“你真的愿意修炼渡法真录吗?”
少年老老实实回答:“我一开始修行的时候,顾昌黎就给了我渡法真录,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陈酒心中叹气:“害怕吗?”
少年摇头:“半步真仙的境界离我太遥远了,没什么好怕的,而且我首次在年轻一代的斗法中夺得魁首之后,家族给了娘延寿的丹药,父亲也来找我们了,我以为我做得够好,我和娘就能更快乐些,不会再被旁人忽视了。”
陈酒道:“也是,若是我我也会这么选。”
少年被陈酒认可,大约是觉得高兴,又道:“我刚开始修行的时候,虽然旁人都说我天赋好,可我还是不及那些嫡系子弟的,他们的资源比我好太多了,但渡法真录是天品功法,能让我追上他们。”
陈酒笑道:“以你的天赋,他们便是资源好也会被你追上的。”
顾渐摇摇头:“你的天赋更好。”
“我不过重修一回,若论天资,并不及你。”
顾渐嗯了一声:“反正活得那么长也没有什么用。”
陈酒被他逗笑了:“真是怕寂寞的家伙。”
“原本我有点寂寞,不过现在有你了。”
陈酒不解地指了指自己:“我?”
少年露出个淡淡的笑容:“嗯,以后你会陪着我。”
“你以后可是变成了后宫三千渣男哦,并不需要我。”
月光照在少年清淡的笑颜上,他坚定道:“不会的,我只喜欢你。”
陈酒透过少年,恍惚间看到了那个以后的顾渐。墨歌说得没错,顾渐惯会说甜言蜜语。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这句话……要是顾渐本人来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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