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小狐狸从他长衫下钻出来, 看了看人参, 又抬眼瞧年轻道士, 它面上还罩着一半青衫,像是戴了顶帽子般,瞅上去呆萌可爱的厉害。
尤其是那双狡黠的眸子,愣是显露出点无辜的色彩。
青衫道士弯下腰将阿岚抱起来,问他, “真的不是你放的吗?”
阿岚“吱吱”两声,往他脖子里爬了爬,孟一乐望着它,半晌又将眼睛移到了门外, 望着远处青黛色的天际, 道:“你夜里一直与我在一起, 的确不该是阿岚。”
灰狐狸睁开眸子, 里面闪过一抹精光,他用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瞅着年轻道士的瓷白颈子, 嗅着面前清新淡雅的香气, 感觉自己有些稳不住,想要变回原形了。
阿岚又“吱”了一声, 阖上眼睛假寐起来。
接下来几天都是阿岚一直陪伴孟一乐左右,孟一乐去山上采药也如有神助一般,每日都能摘半筐药草回来, 两人同息同眠,一个月下来倒也习惯了彼此。
天气越越来越热,不必再担心阿岚洗完澡着凉的问题。
唯有一件事总是萦绕在年轻道士的心头——每日门前堆放的仙芝灵草、珍贵宝玩。
他看了看自己的小仓库,那里本来磕碜的厉害,统共也不过半大竹筐的一半,如今添了三个大竹筐进来,却仍是放不下。
孟一乐皱了皱眉,待得入夜煮了一碗面汤,给阿岚冷凉了放在一旁,阿岚在年轻道士的目光下,不得不爬上桌子,伸出舌头一点一点将里面的青菜叶和着寡淡汤水吃了。
孟一乐满意地摸了摸它的耳朵,“去睡吧。”
小灰狐却没立刻离开,小心翼翼地绕过两只碗,轻轻踩上年轻道士的肩膀,在人一片坦然的目光下轻轻在人面上舔了舔,也不多贪,只一口便跳下桌子跑到床边钻进被窝睡了。
徒留下年轻道士轻抬左手,覆上自己被舔湿的一块地方,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将碗内的寡淡汤水吞下肚子,收拾了碗筷便去收拾自己了,走之前还不忘叮嘱阿岚一句。
“别再去吓院子里的鸡鸭鹅和九千岁了。”
阿岚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装没听到,孟一乐只好又唤他一遍:“阿岚?”
灰狐狸“吱吱”两声,总算是应了。
灰狐狸在孟一乐走后就支着耳朵听旁边的动静,待得屋门一响,“吱哟”一声,便从床上蹦下来,轻手轻脚地钻出了门。
刚走到隔壁门前,还没站定,“吱哟”一声,门内的人和门外的一团都愣住了。
忘记拿了替换衣服的年轻道士眼中闪过疑惑,“阿岚,睡不着吗?”
狐狸总是狡猾的,一如此时,明明是自己来干些偷鸡摸狗的时,却装的比谁都坦然、镇定。阿岚不说话,就蹲在地上瞅着孟一乐。
孟一乐果然自行替他想了一个理由,“可是这几日吃素吃厌了?”
阿岚眼睛转了转,“吱吱”两声,算是应了。
年轻道士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子拿了件长衫,又回来,没再多说什么。
阿岚被无情拒绝,留在了门外。
浴桶中的孟一乐泛着睡意,眼下积了点点青色,看上去有些疲惫,小灰狐往里面瞧了两眼,今日也没多停留,悠悠踱着优雅的步子回了胳膊屋子。
沉睡中的鸡鸭鹅和九千岁却都醒了过来,藏在夜色中的一群狐子狐孙也都有了些骚动,他们瞧着银霜月色下白色皮子的千年狐狸,瞌睡虫全都跑尽了。
白狐缓缓走到床边,端坐在床上,闭目假寐。半仙的称号不是白来的,如此姿态,竟让人遥遥便觉得高不可攀,却又微微透露着几分骇人气氛。
尤其是白狐眉心那一抹红色,妖娆异常。
洗完澡的孟一乐穿着里衣回了房间,合上木门,却发现床上的幔帐已经散落下来,他给自己灌下一口水,走过去。
还未走近,却瞧床幔自己便悄悄拉开了,而后好好系在两旁,像是受到谁的命令一般。再看床上,更是一惊,一位裸露着背部的少年正坐在床上,幽幽回头用眸子瞥他一眼。
年轻道士脚步停住,站定在屋子中间,瞧着面上带着魅惑的那只精怪。
少年回头瞧他,眼中带着万千风情,笑的魅惑,伸手招他,“道长不过来么?”声音都是含着水一般,只让人忍不住在其中沦陷。
孟一乐面上古井无波,他垂下眸子思虑了一下,踱着步子走过去,半路拾起一件长衫,到床边与少年披上了,“阿岚,勿闹。”
少年也不惊讶于他的洞悉,转身攀着道士的脖子扑到人怀中,“道长,阿岚想要~”
未着一缕的肌肤和年轻道士相贴,灼热地那层薄薄里衣根本挡不住,孟一乐被他攀着,微微皱眉,呵斥怀中的少年,“阿岚。”
他嗅着空气中那丝甜甜的味道,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沉重,伸手推开怀中的人,退后两步冷眼瞧着他:“你走吧,这里已经容不下你了。”
床上的少年不解,一手撑在床上,困惑地瞧着他,“为何?”
孟一乐也不解释,冷着声音赶人:“出去。”
貌美少年不动,敞着胸怀在床上盈盈瞧着他,半晌又问:“为何那只河蚌精来找你报恩你便不着恼,我来报恩你便要着恼?”
孟一乐背过身去,不再看他,在一片月华的衬托下如松柏一般刚正挺拔,尤其是那张面容,那双眸子,清明冷淡,不含情绪。
“阿岚,我只当你骗我是因你年纪尚小、不懂人间规矩。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你既已然存活千年、通晓人事,便不需我担心忧虑,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少年瞧着面前人冷漠的背影,眼中涌上点点湿意,偏执道:“我不走。”他下了床,莹白双脚上什么也没穿,只披着身上的一件长衫,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人。
轻声重复:“我不走,我走了你便再也不会见我了。”
孟一乐没动,似也在一月的相处中微微挣扎,他本身性情淡漠,对什么都不会上心,从居住的地方就可以看出来,总是与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但其内心又是至善,怀着一颗仁心,为人治病从不收任何钱财,碰到受伤的狐狸、河蚌也都慈悲为怀,能救一把便救一把。
可他实在想不通这些精怪的想法,为何动不动便要拿身子来报恩呢。他是名道士,便意味着不可能不通晓人妖交合是有违天理的事情,且在交合过程中,精怪定会偷偷动手脚,吸去人类精气。
孟一乐摇了摇头,将环着他的胳膊拿下去,驱赶走对方身上的灼热气息和香甜诱惑,忍着愈发沉重的意识。
“阿岚,你若还念着我曾救过你,就别再用这种惑人手段引我铸下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