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没人信就好。
可韩月初死了,就在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双胞胎中的哥哥死了。
爸爸妈妈惊愕了下,流下了不少痛苦悔恨的泪水,他们有些惋惜——多么听话乖巧地一个孩子,怎么就不肯继续乖乖听话,有了自己的想法呢。
韩先生和韩夫人在韩家别墅中喝着咖啡,他们觉得有些寂寞,这个别墅太大了,都看不到人。
然后某一天,他们惊觉……他们后悔了。
其实他们大可以一开始就跟两个孩子实话实说,然后将福利院的那个可怜孩子也接回来,不安排在韩家别墅,在一个别的小公寓里面也可以,让他们慢慢接受这个真相,给他们平等的爱。
因为这两个孩子,都是无辜的、可怜的。没有谁生下来不需要母爱,即便对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痴呆儿,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他们亲生的。
可他们明白的太晚的,等到什么都失去的时候才渐渐悔悟,已然没人再愿意给他们一次机会。
于是黑暗童话到此结束了,然而讽刺小说才刚刚拉开序幕。
因为韩星辰,竟然真的将福利院的那个孩子接回了韩家,与他们日日作伴。
他们看着面前的那个人,感觉就像是惩罚——韩月初变成了一个另外一个人,来折磨他们了,日日提醒他们做错的事情。
明知道这是自己的孩子,是另外一个人,可他们仍觉得有些可怕——他们连面对韩星辰的时候,都觉得可怕到极点,甚至有时分不清,会觉得那是韩月初的幻影。
是他们对不起那个孩子,是他们将那个听话纯洁的孩子一步步逼上绝路的,当时他们哪怕稍微理解他一点,给他一点支持,那个听话乖巧的孩子都不会舍得这样决绝地离开。
没人原谅他们,其实哪里需要别人,就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日日做着同一个噩梦。
然后从福利院领回来的那个孩子又开始傻笑了,明知道该补偿他,对他好些,可韩先生韩夫人却觉得那个笑声如此刺耳、瘆人……
……………………………………
葬礼结束的很快,韩星辰给韩月初买下了一块很安静的地方当做他的墓地,让他走的十分体面。
韩星辰让工人直接挖了两个墓坑,将韩月初的骨灰放进去之后,剩下的一半,就留给自己吧。他低头笑了笑,想到男孩信上的那句话:我早就该下地狱了。
“你错了月初,该下地狱的是我。”他自嘲的笑了笑,“这是你对我的期望吗?让我一步步学会放下,学会习惯没有你,变得成熟,不再像以前一样的幼稚。”
风轻轻吹过,树叶哗啦哗啦地想,像是谁在回应他一般。
韩星辰问:“是你在回答我吗,月初?”
回答他的依然只有风,他的男孩再也不可能讨好的、懦弱的、委屈地喊他的名字了,那一声声,回放在脑海中如此清晰。
“星辰……星辰……星辰……”
“星辰,早恋不好……”
“星辰,你等等我。”
“星辰,一会儿的真心话大冒险我们一组好不好?”
“星辰,你生气了吗,都是我不好……”
“星辰……”
“星辰……”
韩星辰盖住自己的眼睛,他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坐在墓碑旁边,轻声问:“你还愿意等我吗,月初?”
“等等我好不好……我一个人,好怕……”
*
人都说扬州三月最是天上人间最美的光景,尤其是会玩的文人骚客,就算钱袋穷的比脸还干净,也总要到画廊里面好好转一转的。
顾家的小公子却是不同,因为他身上从来没带过钱袋,都是只带一个仆从了事。
画廊里的摆设十分讲究,有当代名家大手亲笔题的字画,也有谁家未出阁便被争相提亲的小姐绣得手帕,但最让人魂牵梦绕、心魂颠倒的还是画廊那一位刚来便引起轰动、抚得一手好琴的清倌。
顾家小公子顾明琅风流倜傥的花花故事早就传遍了扬州的大街小巷,尤其是他为美人一掷千金的缱绻之事,传说扬州每一位勾栏院里的头牌首夜都是被顾明琅买下来的。
顾家小公子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惊讶地筷子都掉地上了,他身边的大松赶紧与他换了一副新的,“少爷听了这么惊讶做什么?”
孟一乐砸吧砸吧嘴,接过新筷,皱眉:“这么离奇的说法也有人信?”
“别说这个了,就算有人说顾府院子里的侍女全都是你的通房,我猜,也没人会不信。”大松与顾明琅是一起长大的,二人比之普通的主仆关系还要更复杂些,没什么嫌隙,他撇嘴:“平日里就劝您少往那种烟柳巷里跑,你非不听,这下好了,大老爷要把您抓回去好好管教了吧……”
他嘟囔声中带着几分埋怨,却又因为身在画廊,看着河岸上缓缓后退的红色灯笼和摇曳柳条,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清雅琴音,又悄悄压低了几分声音,不敢在外面折了自家主子的面子。
孟一乐被勒令回京,心中本就不怎么痛快,他伸手端起一个酒盏,胡乱往嘴里送了一口,对身边的小仆吩咐:“快,把这支首饰给芊芊送过去!”
大松认命:“哎。”
见大松挤过一趟人过去了,孟一乐赶紧整了整自己的袍子和发带,摆出一个最是潇洒风流的面容,深情凝视着上面抚琴的清倌。
他在这个画舫里听了无数次的琴声,今日这个抚琴的姑娘瞧着却是新鲜又神秘,勾的他刚落座就让阿松上去送了一大捧花束,又吩咐人跑腿去扬州最好的银匠铺买了只朱钗回来,只等着献上去一获芳心。
那位花名芊芊的清倌接过了精致小巧的首饰盒,果然转着眉眼朝他的方向敲过来,那一双眉眼可真谓是勾人魂魄、百转千回,尤其是那一抹带着点冷色的上翘眼尾,与她整个人清淡高傲的气质遥相呼应。
这一眼瞧得孟一乐呼吸一滞,手中攥着的扇柄都快被他捏断了。
然则不待他多瞧几眼,清倌便抱着琴身冲众人作揖躲到了后面,无论是挺的直直的脊背还是那骄傲的面容,都勾的孟一乐不得不伸长了脖子去瞧。
“少爷,如何?”大松从那边赶回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揶揄,“竟然还真有姑娘不愿理睬你这些孟浪手段,啧,难得!”
“这又能说明什么?”孟一乐却浑然不在乎,他挑了挑眉,“大松,不是我说你,你再这样不懂情趣,怕是永远都不会有姑娘倾心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