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卫国公的模样,想来这同窗关系还算融洽,商沅不由得松了口气。
问题不大,还能继续苟。
“还有,锦衣卫那名单已经上缴了,陛下叫你们二人明日晚间去宫里赴宴。”卫国公狠狠的瞪了商沅一眼:“你们都规矩些,切莫给家里惹祸。”
商沅没心思和他爹斗法,心虚道:“陛下……为何在此时设宴?”
“这我就不晓得了,看锦衣卫的样子大约是在找什么从军营逃出的人。”
商沅:“……”
他已经想连夜离开京城了,干笑道:“儿子从宫中回来,一直身子不适,想在家休养几日,再说贤王也在宫中,儿子还是避嫌的好……此事让商阙弟弟一人去就好。”
卫国夫人心里一喜,却听卫国公怒道:“避什么嫌!退婚的事你耍耍脾气也就是了,切不可外传!还有身子不适?怎么就你娇气!?锦衣卫发了话,只要不死,抬也要抬过去。”
商沅:“……”
但是转念一想,暴君搜查的线索都没什么特定性,那夜烛火昏暗,他又易容,就算赴宴,暴君也怀疑不到他身上……
这种时候,卫国公再看儿子不顺眼也要多嘱咐几句:“你们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府中,此事和你们无关,只小心赴宴就好。”
商阙面色丝毫未变:“儿子晓得,父亲说得对,哥哥一直在宫中,陛下不会难为你的。”
燕王嗜杀暴戾,商沅又曾背弃于他,如今登基,他这大哥八成要折磨得骨头都不剩。
也真是可怜。
商沅指尖一紧,也含笑道:“阙弟说的是,儿子也去一趟宫里吧。”
*
天寒风疾,储秀宫外,一个身量极高的男子拾阶而上,裹着大氅的身姿冷肃悍然。
正拿着铜拔子翻盆里的炭火的小太监抬眼一看,吓得登时跪倒在地:“陛下……”
他没料想传闻中的暴君不去视察三大殿,不去查看宫宴,偏偏来了这小而隐秘的储秀宫偏殿。
偏殿不大,小小的轩窗半敞,床榻和贵妃椅贴墙放置,一旁的茶几上,摆着的尽是些画册书籍。
霍戎冷冷扫视这方寸之地,声音透出暗沉:“这就是……商沅学规矩的地方?”
那人忙道:“回禀陛下,太子妃按宫规,在此处学了三个月规矩……”
话还未说完,上首一道冰冷的命令传来:“掌嘴五十。”
话音一落,登时有人上前把那小太监拉出去。
新禀告的太监听说过宫中的一些流言,知晓新上位的皇帝和前太子妃曾是太学同窗许有旧事,小心翼翼改了名儿道:“回陛下,商公子的确曾以未嫁太子妃的身份,在此学大婚的规矩,主要是通晓人事,和服侍君主起居。”
太监没有细说,但霍戎明白那言外之意。
本以为五年过去,经历过少年的背叛,已不会有事再让他心痛。
可此时,冰封的心底深处却如同有锤子砸落,泛起斑驳沉闷的痛意。
他记得那细作身上的香,清冷幽甜,让他想起五年前,雪中抱着腊梅,和他一起在宫墙上奔跑的少年……
那细作逃跑后,他心底曾经浮现过自知荒诞的念头,可仍有一丝希冀。
那个时候,少年不可能在他的大帐,他正在这间屋子里学规矩……
霍戎狭长的黑眸沉了沉,涌现一股让人颤栗的杀戮之气……
桌上摆着的赫然是男子缠绵图,霍戎翻看两页,眼角眉梢盈满冷意。
所以商沅也懂了男子床笫之间的私密之事?
他会在此地学着宽衣解带取悦夫君么?
霍戎开口,嗓音微哑:“他平日……就在这屋子里吃住?”
“回禀陛下,平日里,商公子不怎么出门。”那太监道:“老奴也只是给他送送饭而已。”
霍戎打开窗,冬日冷风拂面,心里有了主意,眼眸才渐渐平静。
商沅学的是怎么侍奉皇帝。
而如今,他才是天下之主。
既然商沅学了一身规矩,他自然……也不能浪费了。
不把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玩出花样,实在难消他心头之恨——
霍戎眯眸,漫不经心的打量房内,却忽一凝眉。
“他在此处住了多久?”
“前日刚回国公府。”
前日……
恰是那细作下药后的第二日……
霍戎呼吸一滞,床上薄薄的棉被,分明是初秋的厚度,可如今……早已是冬日。
霍戎扫视一圈,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用指尖一划。
薄薄的一层灰烬。
*
秋夜爽朗,圆月高悬在宫阙琼楼之上,愈显森严恢弘。
掌灯时分,京城被锦衣卫记录在册的世家公子都遵旨前来。
有个宫女摆弄着花枝,压低声音道:“哎,你说这些公子无官无爵,陛下为何单单叫他们来宫中赴宴?”
有宫女笑嘻嘻道:“我猜也许是陛下想……想充盈后宫吧。”
本朝男男可婚,也有喜好男色不怕外戚的皇帝,专门选俊秀世家子当君后,内可侍寝外可议政。
听闻陛下一直未有身边人,如今召集容貌尚可,又能写字的少年入宫,八成是有了那方面的想头。
“君后?不可能。”那宫女神秘道:“这次晚宴前太子妃也会来,陛下不可能让他当君后,你说陛下是不是借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