瑷珲城李安生坐镇,轰轰烈烈的整理废墟,兴修简易房屋,并且丈量田亩,清点户口,积极的为着难民北返准备。
南边程德全也是声势浩大,由展玉伯护卫着,万余难民犹如洪流一般伴随着初冬的寒意径直往北。
两人一北一南,交相呼应,堪称近年来的大手笔,也让人看到了一老一新两位抗俄英雄的联手出击。
而京城也知晓了这一动作,外务部等几个部门都围绕着北边的这件大事而运转起来。
尤其是外务部,吵得不可开交。
谁都知道,大清朝的外务部如今是软得不能再软的烂柿子,就跟站街**的**一般,谁都能上去捏一捏。
老毛子军官在瑷珲被清军击毙一名,这还了得?沙俄驻华公使廓索维慈这向来唯恐天下不乱的角色当然要闹腾开来,三日一交涉,五日一警告。
不过外务部这次倒是少有的硬气,外务部尚书瞿鸿机应对自如,始终占据着上风,廓索维慈也就变成了瞎捣蛋。
这便是李安生的聪明之处,事情一发生,他立马让人过江到海兰泡发了电报到齐齐哈尔,将此事详情汇报于程德全,又经程德全之手立即知会了京城,所以,廓索维慈反而是落后于京城外务部得知了这一事件。
要是没有这一先见之明,那么外务部就只能任凭廓索维慈交涉威胁,被动的派出调查人员调查此事,一来一去,日子是耗得掉的,但是交涉时的精气神也要给耗掉,说不定就给老毛子讹诈些好处去。
这便是边防冲突时大清这方常常吃亏的地方,人家公使领事上门来兴师问罪,还不知道啥情况,只能软下三分,落于下风。
外交部门可不是经不得风浪之人能呆的,胆子小的嘴巴不能说的,注定要被当成鱼腩肥羊。
沙俄外交人员历来最为难缠,不管有理没理先来闹腾一番,以势压人,就比如这次的事件,哪怕是他们理亏,但毕竟是打死了人,他们就要来闹一闹,占不到便宜也没什么,这是在为其他交涉做准备。
故而,外务部哪里是没有大智慧与隐忍狡诈之人能主持的?
瞿鸿机是当朝清流领袖,此人能有多大的本事主持外务部也不得知,只是他与袁世凯势同水火,对奕劻与袁世凯勾结在一起更是看不惯,又是个善于党争,善于打击政敌的好手,故而这外务部能有多大的出息?
奕劻亲自问计袁世凯,作为总理大臣,沙俄的气势汹汹他当然要过问一下,黑龙江派出军队强势进驻瑷珲城,使得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这在之前是难以想象的。
奕劻身穿五爪四团龙补服,一摇三晃脚步虚浮却不自知,倒不是因为沉迷美色,而是近来为着财产而烦恼,夜不能寐。这些时日靠着卖官又发了几笔小财,加上其余来路积攒,倒又有百余万两的银子攒下,心烦的是,存入洋毛子的银行,还是继续购买田产房产,抑或投资于工商,钱多也是个烦恼啊。
他光是在汇丰银行的存银便有两百余万两,始终觉着存的多了倒是有受人挟制的隐患,况且洋毛子银行保密也不严格,当年日俄交战,他急急的将一百二十余万两银子从正金银行与华俄道胜银行取出转存汇丰银行,没想到御史蒋式瑆知晓此事之后弹劾他任军机大臣以来,“细大不捐,门庭如市”,“异常挥霍尚能积蓄巨款”,那笔存银倒让他灰头土脸。
购买产业是他的最爱,其中也包括各种珍宝异物,只是身旁常有人劝他收敛些,拥有大量土地与房产的庆亲王府也成为了众矢之的,民怨沸腾且朝堂多有指摘,让他很是不爽。
可儿子载振提议投资工商他却是不太情愿的,嫌来钱太慢,又不保险,也对,奕劻管理财政处、练兵处事务,集内外大权于一身,与其子载振、大臣那桐卖官鬻爵,被时人讥为庆那公司,大小官员无比奔走于其门上,这银子是哗哗的流进来,哪里还用的着投资。
袁世凯很清楚奕劻的身家有多么的丰厚,当年荣禄病重,他算准奕劻将继任,遣杨士琦持银十万两相赠,之后他月有月规,节有节规,年有年规,遇奕劻及福晋的生日唱戏请客,儿女成婚,皆由他一手布置,不费王府一分钱。
光是庆王府中的瓷器就有四百余套,六千多散件,其中有两百多套钧瓷乃是稀世珍品,其余珍宝古玩不计其数,只有奕劻心腹近人才能大约有个模糊数目,袁世凯也是见过的,按当今时价只怕价值不下一两千万两银子,更别提令人咋舌的田产房产。
奕劻搜刮财产是出于贪鄙的本性,袁世凯同样搜刮财富,却与奕劻不同,他是为了更好的巩固自己的权势,钱财来的快也去得快,都是为了权势地位服务。
两人一前一后,形成鲜明的对比,下朝后两人便径直到了庆亲王府,这是家常便饭,可见两人关系亲密。
奕劻略微让他上前半步,故作亲密的笑着说道:“程德全(为了读者阅读方便,本书尽量省略称呼时的字号)下这一手棋,是险棋啊!他就真的这么有把握?那个李二愣有何能耐?不是说他种田有一套么?”
奕劻指的是李安生以黑龙江丰收为名,博取太后老佛爷欢心的那一手,如今京城倒也有人注意到了这回事,注意到了这个精通农事的李二愣。
袁世凯摇头一笑,这李二愣如今为一干好事之徒所宣扬,人称一等农把式李二愣,讽刺其人升官之迅捷。
其实他很清楚李安生多少还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升官也不见得有多快,比他快的人海了去了,只是因着太后老佛爷对李二愣青眼有加,有大用的迹象,故而嫉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