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会!chun兰好无言,要不是主子罩着,笨手笨脚的夏黎早就被丢出朱家大门了,「快捡吧,别跪着不动。」她弯下身来帮忙,却见朱微茵也跟着弯腰,急急要她到另一边休息。这个主子她们伺候了八年,从来不摆架子,直把她们当姊妹,但她们可不敢真的冒犯她。
朱微茵也不勉qiáng,往另一边走去,却见一颗红苹果迅速滚过脚边,她一回头,看到夏黎尴尬的跪跌在地上,chun兰伸手要扶起她,而方才捡进竹篮里的水果又再度滚落一地。
朱微茵摇头一笑,从容的往前走,穿过两座墓碑,弯身捡起那颗苹果,直起身,这才发现眼前是一座新坟,墓碑上的名字她还非常熟悉,她在外行商,曾在商会及一些宴席上与那人有过几面之缘。
靳懿威,一个相貌堂堂,气质冷傲的男子。他对她这名经营宜和洋行的年轻女当家不曾有半点轻视之意,光是这点,就让她颇为欣赏,为此,她还特别打听了有关他的事,后来才知道他是受了家族之累才被贬到这个位于江南地界的定容县当县官,甚至因此惨遭未婚妻范敏儿京城第一美人退婚。
即便非自愿,靳懿威做起县官可是半点也不马虎,政绩不错,是个好官。他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特别照顾弱势,每月都定期从他的薪俸中拨出定额买米粮送给年迈独住的老人及孤苦无依的百姓,只可惜来不及升官就猝死。
而且靳家倒台后,亲友间疏离,不再来往,靳懿威死时两袖清风,连点办丧事的钱都没有,也无亲友相助,最后还是百姓商家感念他,众人捐款替他造了坟。
这事发生时,她正巧出了趟远门,要不,她也是会慷慨解囊的。
「可惜了,那么俊美又有才气的男人,不畏权势的为民请命,兴利除弊,百姓们敬他、爱戴他,怎么老天爷这么早就让他离世了?」朱微茵说来甚是感慨。
夏黎跟chun兰已收拾好走过来,正好听到她说这席话,两人先是一愣,再齐齐看向石碑上的名字,同时开口,「是靳大人的墓呢。」
「嗯,这么好的人,他的未婚妻却执意退婚,看来是个不识货的。」朱微茵叹了口气,「要是我是他的未婚妻,肯定不会退婚。」
「小姐,这样说呃,不太好吧。」chun兰看着这附近一座座的墓,虽然天朗气清,但时值深秋,山风一chui,枯叶随风飘落,添了股萧瑟感,令她总觉得有些毛毛的。
「无妨,我只是替他感慨。」她将手上的苹果放到chun兰的竹篮里,又道:「这么好的官,怎么老天爷不让他多活些日子?还有那个范敏儿,要我说,能嫁给靳大人多好,一个自律又善待百姓的人,肯定也会是好丈夫」
「小姐啊!」夏黎神qing略显惊惶的东瞧西看,「chun兰说的对,您别在靳大人的墓前说这些了,还说到嫁娶什么的,他可是死了呀!」
朱微茵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世上那么多人,有幸能成为夫妻得要多深的缘分,富贵如浮云,夫妻间若能相知相惜,真的不需要有通天富贵,即使只有少少的俸禄,粗茶淡饭的过日子也是很幸福的。」
夏黎跟chun兰互看一眼,暗暗在心里一叹,主子及笄了,媒婆多到都要将门槛给踏平,但家里能为她作主的长辈还真的没有,难怪她会有这么多的感慨。
朱微茵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新坟,简简单单的,连墓碑也是最便宜的石头,上头的字刻得四平八稳,只有「青天好官」四个字透露墓中人的不凡,然而可以想见,时日一久,这个人终究会被世人遗忘,这墓也将成为杂糙丛生的一隅。
罢了,反正她的钱多得是,确实有能力替他做些什么。朱微茵微微一笑,看着墓碑道:「好吧,靳大人的后半辈子就我来养了。」
「小姐!」chun兰跟夏黎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朱微茵被她们吓了一大跳,半认真半开玩笑的瞪两人一眼,「我话还没说完呢。」她的意思是,以后修坟和祭拜的钱跟人都由她来出。
「还没说完?小姐,奴婢真的听很多人说过,在别人的墓前千万不能乱说话,会出事的。」夏黎边说边咽口水,还搓了搓汗毛直竖的手臂,蓦地「轰隆隆」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天雷吼,让主仆三人吓得不轻。
夏黎惊惶地抬头看天,一手拍拍被吓得怦怦狂跳的胸口,「怎么晴天打雷啊?不会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了吧?」
「口无遮拦的胡说什么!」chun兰脸色微白,念了她一句。
夏黎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朱微茵也抬头看了看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紊乱的心跳渐渐平息,「我们走吧。」
两个丫鬟再无异议,急急的挽着自家主子,匆匆步行到路口,上了马车。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一晚,朱微茵发起高烧,大夫看了说是染上风寒,但药吃了,烧也退了,她却一直昏睡不醒。
时间一天天过去,请了许多大夫,仍然找不出病因,半个月过后,她偶而清醒,但最多一个多时辰便会再度昏睡;一个月后,她不再昏睡,却虚弱得起不了身。
「轰隆隆」
这一夜大雨滂沱,雷声不断。
朱家大宅里,一个灯火通明的院落中传出一阵阵啜泣声。
「呜呜呜,都是奴婢乌鸦嘴,小姐,您骂奴婢吧,奴婢真是乌鸦嘴!」夏黎跪在chuáng边,鼻子一抽一抽的哭着,不时拍打着已经红肿的嘴巴。
朱微茵虚弱的躺卧在chuáng上,连安抚她的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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