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月分明跟他一样也是身上带着箭伤的,他怎么就把这事儿忘了呢!
眼睛一闭,他便想起这人先前在战场上身姿翩然,拿着一把长刀在敌军中杀进杀出直取敌人性命的模样。
眼睛再一睁开,这人若无其事地跟着他一路纵马回来连一声也不吭的样子又在他脑海中闪现。
怎么回事,怎么又被这人骗了过去?
他两步上前坐到床沿,轻轻伸手撩开覆在庄清月身上的被子。
入目先是雪白的绷带。
他所知道的庄清月身上的每一处有箭伤的地方,都被阿怜重新处理裹好,雪白的绷带缠了满背,将他的躯体衬得更加清瘦羸弱了。
忽然,他视线凝在庄清月左边肩头。
那里从上而下缠着厚厚的绷带,却不是他所记得的有箭伤所在。仔细看去,那绷带上隐隐约约还浸出些红色来。
正要再看,阿怜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被子又重新给庄清月盖上。
给她家公子盖好后,她转身垂着眼睛看向萧凌风,小声而又恭敬道:“王爷,天气还冷着,敞着被子当心公子着凉。”
“哦,哦对。”
他讪讪地收回手按在膝头。阿怜说的毕竟是实话,他也不好反驳。
目光在庄清月脸上定定地看了半晌,萧凌风将被阿怜打散的思绪重新聚了回来。
他转头看向阿怜,皱着眉沉声问道:“他肩上是怎么回事?可是受了其他伤?”
那绷带缠得奇怪,阿怜的反应也有些不太寻常。除了受了别的伤,萧凌风想不到别的可能。
被萧凌风这么沉声一问,阿怜垂着头,眼中又蓄起了一点泪光。
原本她家公子一直坚持着等萧凌风走了才松下那口气,本就是不想让萧凌风知道他肩上受了那么重的伤。她也该遵循她家公子的想法替他瞒着。
然而,她心里又很有些不甘。
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家公子跟着这萧王爷出去一趟受了伤还憋着不说呢?
于是她抬起头看向萧凌风,也顾不得冒犯不冒犯了,大着声音道:“公子跟着王爷出去一趟,肩上受了刀伤,深可见骨,早便体力不支晕过去了!”
萧凌风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道:“怎么会?!”
阿怜眼眶通红:“公子手臂被那袖珍弩机震伤没法自如活动,定是那时被敌人钻了空子!”
她带着哭腔道:“若不是公子手快给自己点了穴道止血,又服了一整瓶的护心丸,恐怕早便失血过多救不回来了!”
听到是因为使用了弩机导致手臂震伤动不了,萧凌风心神俱震。
庄清月用弩机是为了救他。换言之,庄清月身上的刀伤全然是为他所受!
身后萧七听到两人对话,与胡大夫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惊讶。
萧七转头看向病床上仍旧昏迷的庄清月,眼神颇为复杂。
先前庄清月让阿怜替他接好了脚腕处的筋脉,他不是知恩不报的人,但这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若说到王爷身上,他还是觉得庄清月别有用心,不是什么好人。
他没想到,庄清月居然能为了他家王爷做到这个份上。既然这样,那他便不能再对庄清月冷眼相待了。
萧七在一旁眉毛乱拧,但此时此刻没人分神注意他的心理变化。
病床边,胡大夫放下药箱上前看了两眼,忽然道:“庄公子呼吸有些紧,可看看是不是发热了?”
萧凌风离得近,闻言立即伸手往他额头上挨了过去。
果然,触手温度烫人。再凝神看去,就见庄清月皱着眉头呼吸急促,脸上透出不正常的红晕。
萧凌风当即慌了神:“是,是发热了。”
他连忙起身让开位置,招呼胡大夫和阿怜:“两位快给看看,是不是伤口不好了?”
“王爷莫急,受外伤后发热是正常的,不必惊慌。”胡大夫捋了一把胡子,接过阿怜递来的冰毛巾搭在庄清月额间,“夜里用帕子冰着,把热意降下来便好了。”
他看向萧凌风,安抚道:“等天亮了不发热了,便算捱过去了。”
萧凌风松了口气,连忙道:“夜里便让本王亲自守着吧。不看着他好好地醒过来,本王实在是不能安心。”
萧七闻言立马垮下了脸。
不过,虽然很看不惯王爷亲自动手照顾人,但看在庄清月为了救他家王爷才受伤的份上,他还是闭紧了嘴巴没开口。
另一边,阿怜并不觉得萧凌风一个粗手粗脚的汉子能照顾好人,于是开口便要再劝,却被不知何时进来的庄易知一把拉住。
庄易知拉着她后退两步,在她耳边小声道:“王爷要照顾便由得王爷去吧,也不会坏什么事。”
他看了一眼那边的萧七和胡大夫,用更加小的声音道:“王爷对公子越好,公子往后的退路便更多一分。”
阿怜闻言心里一颤,当即闭上嘴巴,把原本想说来劝萧凌风的话咽了回去。
她不动声色地朝着庄易知点了点头,而后重新去取了干净的帕子,吩咐帐外的药童按时打来凉水更换。
随后将水盆和帕子放在床榻边上,又跟萧凌风细细说了一遍如何更换,随后与帐中其余人一同退了出去。
反正有药童盯着,她多多少少也能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