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凌气得脸色涨红:“我又没说不还,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大不了我赔……”
“赔赔赔,就知道拿钱堵人的嘴!”沈南霜最看不惯这些有钱少爷的强横嘴脸:“万一那是人家珍重之物呢?万一有钱买不回来怎么办?人家穷苦老百姓哪敢让你赔!”
穆清清听得心头直突:“都别吵了。”
“凌弟,这事你有不对。”她拉住穆云凌,深吸一口气:“回头去把东西还予人家,还要记得跟那位师傅道歉。”
穆云凌嘴唇嚅动,到底憋着屈应了。穆清清转向沈家姐弟,相比自家弟弟的呱躁,对方弟弟则沉默寡言得多:“舍弟莽撞,冒犯之处望二位见谅。”
有她作说客,又这般躬身大礼替穆云凌赔不是。沈家姐弟互视一眼,沈南霜低哼:“看在你的面上我才既往不咎,否则……”
穆云凌没好气道:“否则等府衙的人来了,凭你当街持刀行凶,劫持广恩侯府嫡姑娘就等着下大牢吧!”
沈南霜微噎,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她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急乱之下的作为并不合适,底气不足:“穆小姐,这次的事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便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来日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穆云凌替他姐半点不稀罕这点人情,穆清清可不想让他再添乱,顺势捡起昨日遗失书籍的事与沈南霜说起,想趁这个机会把事情说开抹平:“昨日你落下一本书被我捡去了,还没机会还你……”
“书?”
沈南霜不解:“你找错人了,我没落下什么书。”
穆清清一愣。
昨日被她捡回去那本书并不是沈南霜的?
论办事府衙说时迟那时快,大事脚下生风,小事姗姗来迟。天子脚下贵人太多,随便拎一下出来都有盘根错乱的复杂身份。这不,听说家族显赫的广恩侯府和新贵沈将军府的公子打起来,衙兵硬是磨到双方达成和解各自散去才赶来清场维持秩序。
这时穆家姐弟已经被自家马车接走了,正在回府的路上。
穆云凌一路赌气不理人,还是穆清清主动搭话,软言细语:“你看你这浑身上下脏兮兮,哪还像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快别跟我置气了,你先擦擦,眼看着就要到家了。”
“你净护着外人!”穆云凌推开递来的手绢:“凭什么道歉的是我呀?明明他们也有不对,净让他们得了便宜还卖乖,心里指不定多得意呢!”
穆清清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我知你不服气,可方才那种形势你也瞧见了。再吵下去只会越闹越大,总得有人来做这个舍取与让步……”
“凭什么是我们让?那女的还拿刀这么抵着你喉咙威胁我呢,就算闹上衙府我也不怕!”穆云凌嚎得气盖山河。
穆清清属实无奈:“你还真想闹到衙府?”
现在回去还不定有挽回余地,真闹上衙府怕不是能把她们爹气得抄棍打断一双腿。穆云凌打了个哆嗦,气焰稍减,嘴上还在叨叨:“咱们广恩侯府就没吃过这种亏,新贵又怎么了,再贵还能有咱家富贵嘛?咱家可是皇后娘娘的外家,当今太子还是咱大表哥呢!”
穆清清不赞同道:“凌弟,过完年你便十五了。出门在外须知谨言慎行,莫给父兄徒添烦扰。”
穆云凌憋了憋,还是没忍住不甘咕哝:“我还白挨了沈思鹄好几拳头呢,咱就这么放过他们,明日上博文馆大伙非得笑话我不可。”
沈南霜的弟弟沈思鹄不日前也入了博文馆,正好与穆云凌也成了同窗。
小孩子气性大,穆云凌又惯是霸道,穆清清知他今次能忍下一口气已属不易,遂没再多嘴去劝,尽力将注意力偏向窗外,努力忽略脚踝处的隐隐作痛。
左右不差这几步就要到家了,穆清清面上不显,只有十指不自觉蜷缩在袖袂之下。
穆家姐弟回到家时,金乐府发生的打打闹闹早已传回府中。广恩侯已气得脸色发黑,抄起家法正在祠堂等着拿人收拾。娘亲收到消息偷偷遣人守在门口通风报信,姐弟俩还没下车就听说了。
别看穆云凌出门在外霸道横气,回到家里一见爹就是个小怂蛋,这会儿急得跟热锅的蚂蚁围着他姐团团转:“姐,你可得帮我呀。我在外头才刚遭人给暗算了,这会儿真的不禁打呀……”
穆清清没有回答他,并非不想帮,而是爱莫能助。
金乐府并非清白人家的姑娘该去的地方,堂堂广恩侯府嫡姑娘去了,就已经是有损名声的事情。更出格的是当街骑马横冲直撞,虽非自愿,却足以令家中蒙羞。尤其是极重规矩的祖母,只怕待会上祠堂受惩戒的不只穆云凌,还有她。
不过她在决定随沈南霜去金乐府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老实下车吧,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穆清清不是会逃避责罚的人,穆云凌却从来不懂‘老实’二字怎么写,嚯声跳车就跑了。她一着急,忘了脚下有伤,踩着马凳的那一下钝痛瞬如潮水袭来,刺得神经一绷,膝盖不支力犯软,紧接着重心不稳径直向前倾倒——
穆清清心脏骤紧,但预想的狼狈并未发生。
她的一只手臂被人适时捞住,袖袂上团花暗纹在炽阳下流光隐现,掖在下方的腕骨运力,及时把人稳在了即将倒下去之前。
顺着被拉回来的那一下,穆清清仓促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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