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有道理我就帮谁。”葛广平沉声道:”孩子没养好,不关娘的事,照你这么说,满月娘也有错喽?”
燕娘翻了个白眼:“她本来就有错。我还在坐月子,不好找她计较而已。”
葛广平说的是气话,没想到她还真这么想,当即气笑了:“现在满月了,你去找去算账啊!”
燕娘抱着孩子就出了门,直奔张满月几间铺子里离葛家最近的的那一间:“我找你们东家。”
真就那么巧,柳纭娘还真的在,看到燕娘气势汹汹而来,好奇问:“有事吗?”
葛广平就跟在后头不远处,没想到这女人真的这么疯,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没事!”
“有事。”燕娘一把推开他。
葛广平一个大男人,自然是拦得住她的,但怕她伤着孩子,不敢太使劲,猝不及防之下,一个屁墩摔到了地上:”燕娘,你再发疯,我要生气了!”
66.继母婆婆三十二张满月在葛……
张满月在葛广平的记忆里,是个任劳任怨的母亲,从来没有亏待过他,真的做到了一碗水端平。小时候,不懂事的那些年里,他因为亲娘的话,还给她捣了不少乱。
从小到大,这个母亲没有打骂过他。所以,在张满月离开之前,葛广平是不怕她的。但是,张满月离开之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还得了大人另眼相待,葛广平哪怕与她相处得少,心里也升起了惧意。因此,后来家里出了那么多破事,他也从来没想过要来找这个母亲帮忙。
燕娘跑过来时,葛广平以为她是虚张声势,一路跟着并不阻止。却没想到这女人真的疯了似地跑来找茬。
他一边拉扯燕娘,还不忘冲着柳纭娘解释:“娘,我们俩吵架,我没让着她,所以她才跑来胡说八道。我知道您忙,不敢耽搁您的正事,这就带她离开。”
燕娘月子根本就没坐好,哪怕有严松雨尽心尽力照顾,可孩子体弱,经常喘不过气,偶尔整夜整夜的不睡,她自己睡不好,心情也越来越烦躁。她从心底里认为,孩子养成这样,与张满月脱不开关系。
她有孕的这段日子里,张满月和严松雨像唱大戏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从来就没有消停过。
“娘,”燕娘甩开葛广平的拉扯,执着的看着柳纭娘:“我孩子昨天满月了,要平安。为何叫平安呢……”
她再次甩开葛广平:“因为她生下来体弱,大夫说了,这是因为胎内没有养好,应该是我吃得不好或是想得太多导致的。”
葛广平真要拽不住她了,她还在往前奔:“我想了一下,我吃得不比别人少。但家里的事儿比别人多……我刚有孕那段日子,你在家里什么都不干,还把广玉指使走了,所有的事情都指着我,后来你又抢走了家里的铺子,害得整个院子都是货物……对了,我那时候还摔了一跤……”
听着她絮絮叨叨,柳纭娘算是明白了,哪怕张满月已经离开,她还是将孩子体弱的事怪到了张满月身上。
这么不讲道理,真是个奇葩。
柳纭娘无语半晌,道:“不是所有的孩子生下来都是康健的,你若非要这么想,我也拦不住。”她看了一眼围观的众人:“这是我的铺子外,我限你五息之内离开。若你还要留下来纠缠,我就要请差大哥来帮忙了,到时候是撵你离开还是抓你入大牢,可就不一定了。”
听出来了她话里的威胁,燕娘尖叫道:“背靠着大人了不起吗?”
柳纭娘颔首:“就是了不起。有理走遍天下,我做事问心无愧,谁来了都不怕。”
葛广平听到这话,吓得魂飞魄散,他可不想去大牢里,伸手就去拽燕娘。
可燕娘根本就不听他的,反而还更疯了:“老天有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等着看你的报应……呜呜呜……”
葛广平及时捂住了她的嘴,下了死力气,才把人给拽走。临走之前,还不忘对着柳纭娘道歉:“娘,她刚生孩子,您别跟计较。回头我再上门来赔罪。”
小夫妻俩走了,闹剧落幕。看热闹的人并没有离开,三三两两低声议论。
“孩子先天不足,那是天意,谁也怪不着啊!这是疯了吧?”
边上有人阴谋论:“搞不好是故意来给张东家添堵。你们有所不知,葛家新开的那个铺子门脸太小,又破又旧的,生意和以前根本就不能比。听说他们铺子里的货都压了好几个月,看着就不太好,怎么卖得出去嘛。”
这话立刻就有人赞同:“对,葛家就是看不得人好,故意给张东家添堵。葛根夫妻俩暗中勾搭多年,欺骗李家银子,李大老爷现如今还放不下,追着李家租铺子呢。凡是李家想要的,李大老爷都会率先一步租了,哪怕多花银子也在所不惜。你们想啊,大户人家的银子也不是风刮来的,这么追着报复,肯定是两人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李家还能报复,就是可怜了张东家,好好的人生被葛家给毁了。”
在当下人眼中,女子夫妻和睦,得孩子孝顺,年纪大了后含饴弄孙才算是幸福。
燕娘不觉得有错,一路挣扎着不肯回去。整条街上的人都看到了葛广平拽着她回家的情形。再一打听,就得知了她跑到前婆婆铺子外大吵大闹的事。
许多人都认为,葛广平这是假模假样拉她回去……否则,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拦不住要跑来发疯的燕娘?
从那天起,有那愤世嫉俗的人路过葛家,都会冲他们的大门吐口水。
葛根挺难受的,他没想到自己一个错眼没看住,燕娘就跑到外头去发疯了。
严松雨是铁了心的要换掉这个儿媳,听着外头人的议论,她丢脸之余,又觉机会来了。
这一日,燕娘正在午睡,没有起来用膳。严松雨呆着和父子俩单独相处的当口,欲言又止。
“广平他爹,不是我说燕娘的不是。她最近好像不太对,像是个疯子一样。”
葛广平吃饭的动作一顿,又重新开始夹菜:“娘,您别胡说,她就是接受不了孩子体弱,过一段就好了。”
严松雨不赞同的看着他:“广平,这也没外人。我不怕你生气,就实话实说了。燕娘在嫁人之前是什么样的性子我们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进门之后好吃懒做,仗着有身孕什么也不干,还经常跑回娘家去躲事。这些都算了,你有没有想过,她进门后你从来没有给她委屈受……”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葛根:“燕娘应该挺任性,她认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反正我自认没有伤害过她们母女,结果她口口声声说我害了孩子,我也要名声的。”
话至此处,她眼圈通红,眼泪滴滴往下落:“她再这么发疯,长此以往下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真的害了她。”
严松雨最近受了太多的委屈,这会儿提及,眼泪根本就止不住,没多久就湿了满脸。
她这一个月来任劳任怨,父子俩都觉得她受了委屈,见她哭了,葛根急忙安慰:“我知道内情,以后谁要敢胡说八道,我撕了她的嘴。”
严松雨并未展颜:“人家私底下议论,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葛根深以为然。
就连葛广平,都认为燕娘太过分,打定主意,回头要好好说说她。
事实上,燕娘已经醒了,就站在窗户旁看着院子里的几人,听到他们的话后,眼神越来越冷。尤其是看向严松雨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杀气。
67.继母婆婆(完)几人正说着话……
几人正说着话,严松雨忽然发觉身后不对,回头就对上了燕娘阴沉沉的目光。
背后说人被抓个现行,严松雨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勉强扯出一抹笑:“燕娘醒了,饿不饿?刚才我没叫你,厨房里特意给你炖了汤,你要是想喝,我去给你端。”
燕娘关上窗,自己去了厨房。
长辈好心好意炖汤,燕娘不说道谢了,连句话都没有,落在父子俩眼中,都觉得她不够尊重。
葛广平沉下了脸,葛根也开始认为,这个儿媳不太靠得住。
“广平,既然满月了,你就把她们娘俩都带去铺子里,省得你整天来回跑。”
眼不见心不烦嘛。
葛广平心头发苦,那孩子动不动就喘不过来气,每日还得喝点药汁,他得管着铺子里的事儿,根本腾不出手来。燕娘一个人带孩子,别说帮忙了,怕是只有添乱的份。
再说,孩子太软太小,又是个病孩子。他们夫妻俩都不太敢碰,单独养孩子就更不敢了。
“爹,我还是喜欢住在家里。”
“老子不喜欢。”葛根发火了:“一整天板着个脸给谁看,老子辛苦养活一家人还错了不成?”
这说的是厨房里的燕娘。
燕娘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探出头来道:“平安是您孙女,又是因为家里的破事才先天不足,想把我们赶出去,门都没有。”她看向严松雨:“我们走也行,让娘跟着一起照顾孩子。”
这家里还是要有个女人,如果严松雨都走了,可就只剩下葛根了,每日回来冷锅冷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严松雨听到燕娘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着实气得不轻,她是葛广平的亲娘,是燕娘必须敬着的长辈,可不是随意使唤的下等婆子。现在都是这样的态度,以后老了更靠不住。她垂下眼眸:“他爹,孩子体弱,就留在家里吧。”
葛根冷哼了一声:“燕娘,没有人欠你,少做出一副怨天尤人的模样!”
语罢,起身拂袖而去。
最近家里事多,葛根特别烦,做生意没有本钱,想着自己年纪大了,颇有几分郁郁不得志之感,都说借酒消愁,他常常跑去街上的酒馆,一碟花生米,一壶小酒,三两个人坐在一起胡侃,既高兴又耗时间。唯一的缺点……就是认识的同道中人多了之后,他喝的酒越来越多。
*
严松雨每日做饭洗衣打扫,再除去带孩子的时间,基本没有空闲。但时间这玩意儿,只要愿意挤,都能挤得出来。她这两天喜欢去城内的一个小山上,那里全都是石头,实在挖不下去,才没有造房子,怪石嶙峋间长了些野菜,城内不少得空的妇人会跑去挖回来添菜。
她刚回到葛家,认识的人不多。又因为时间上不方便,常常都是一个人来回。
于是,家里的饭桌上多了盘野菜,就连燕娘的汤里也多了几分苦味。不过,那野菜算是一味药材,大夫亲口承认过,吃了对身体有益无害。
所以,苦归苦,燕娘还是喝了。
半日后,燕娘发现自己开始上吐下泻,且浑身无力。她立刻想到了那碗不同往日的汤,捂着肚子从茅房出来,她大吼道:“娘,你是不是想毒死我?”
严松雨一脸惊诧:“这话从何说起?”
燕娘振振有词:“我闹肚子……”
“可我们一家人都吃了啊,我们都没事。”严松雨苦笑道:“你别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你要是觉得我给你下毒,别吃我做的东西,也别再让我给你洗衣。”
说着,生气地进了屋中。
燕娘半信半疑。
又熬了一个时辰,发现不见转好,她跑去看了大夫,然后拿回来了两副药。
葛广平回来,看她一脸土色强撑着熬药,心疼坏了,忙上前接过:“我来熬,你去歇着。”
严松雨从屋中出来,道:“广平,非是我不体贴,她实在太欺负人了。”一边说,还一边哭。
葛广平无奈,强忍着浑身疲惫安抚母亲。
有儿子说好话,严松雨很快就被安抚好,还亲自接过了熬药的事。
燕娘喝了药,病情不止没有好转,反而还愈发严重,翌日早上都爬不起来了。葛广平虽不如以前心疼她,可念在夫妻情分上,还是看不得她受罪,也不急着去外城开门,跑去请了大夫。
大夫把脉过后,也弄不清燕娘病情加重的缘由,正想重新配药,床上的燕娘虚弱道:“大夫,能看看药渣么?”
听到这话,大夫满脸不悦。
医馆中抓药的是专门的药童,燕娘这话几乎就是明摆着说是医馆的错害得她病情加重。
看到大夫面色不对,燕娘急忙解释:“我婆婆她没安好心,或许会往药中加……”
严松雨悲愤交加:“我好心好意伺候你还错了吗?你胡说什么?”
燕娘面色惨白,再也凶不起来:“是不是胡说,让大夫看看药渣就知道了。”
“药渣已经倒了。”严松雨气愤道:“老人说把药渣倒在路上,让别人把瘟神带走,昨天熬完了我就倒了的……谁没事会把药渣留着?我看你就是故意想污蔑我……燕娘,你去街上打听一下,有几个像我对儿媳这样尽心的婆婆。你说我什么都成,但说我害你,实在太没良心。”
按理来说,婆媳之间无论闹得多狠,都不至于害人性命。但燕娘就是觉得,她病得这么重,肯定是严松雨下了毒手。
可药渣已倒,找不出证据来,燕娘垂下眼眸,冷笑着道:“我亲眼看到你把奶气得吐血,像你这般恶毒的妇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她说了!
严松雨早就料到燕娘有朝一日会说出真相,也早就做好了死不承认的准备,甚至连说词都想好了,但真正听到的这一刻,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怦怦直跳,手也抖得停不下来。
边上的大夫和药童一脸诧异,葛广平半信半疑。
严松雨怒斥:“燕娘,我只以为你在孩子的事上拎不清,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污蔑于我。你实在太没有良心了,这一个月我是怎么照顾你的,街坊邻居都看得到,他们父子更是亲眼所见,你就这么对我?”
她一脸心灰意冷:“既然这个家容不下我,那我便不留了。”临走之前,还不忘拜托大夫好好给她配副药。
燕娘大吼:“不要你假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