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爷回到家中,天色渐晚,正是用晚膳的时辰,妾室都派了人守在门口,看到他回来急忙迎上前,不过在看到他的脸色之后,有三位知趣地退了回去。
剩下那俩,也在出声邀请被拒绝后看出来他心情不愉,飞快退走。
程如梦今日眼皮一直跳,心里也很慌。看到他进门,尤其是看到他的脸色之后,心里咯噔一声,讪笑着迎上前:“老爷,回来了?刚好我让下人备了你喜欢吃的炖汤……”
说着话,上前就要帮他宽衣。
张老爷沉着一张脸,任由她脱下自己的外衣,突然道:“往后,炖汤由几位姨娘轮流。”
程如梦动作一顿。
张老爷这个人信奉银子要花在刀刃上,所以,家中的饭菜并没有大鱼大肉。他自己每天都有一碗荤汤,夜里留宿何处,汤就归谁。
但自从程如梦进门后,这汤一直都放在正院。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汤也代表了张老爷的宠爱。
这汤拿走,宠爱自然也不在,程如梦顿时心慌起来:“老爷,可是我做错了事?”她勉强笑道:“我今日都没出门……”
张老爷漠然看着她:“你在嫁给我之前,有没有和齐争鸣暗地里来往?”
听到这话,程如梦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强压下心慌,解释道:“他……确实想那什么,可我和蕙心是好友,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再说,我从未想过给人做小,那些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言下之意,齐争鸣对她有心,她一直没答应。
张老爷面色并未缓和,一步步逼近:“那齐和辰呢,是不是你儿子?”
连这话都问了出来,程如梦怀疑他已经全都知道了。顿时周身冰凉,勉强挤出一抹笑:“他是我的干儿子,之前感情还不错,最近发生了不少事,不如以前来往得多。”
“干的?”张老爷嘲讽道:“怕是亲的吧!柳东家离开齐家,正是因为发现了此事……”
哪怕这是真相,程如梦一时间也惊怒交加:“这些话,是谁跟你胡说的?”
张老爷冷冷看着她:“柳东家亲口所言。”
程如梦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
“怎么?你还要狡辩吗?”张老爷一步步逼近,居高临下道:“我让她来跟你当面对质,如何?”
程如梦:“……”不如何!
她心里又怕又怒。怕的是张老爷收拾自己,又怒柳蕙心不顾及多年情分掀她老底。
这是真的把她往死里整!
张老爷见她无话可说,忽而转身就走,程如梦彻底慌了,一把拽住他的袖子:“老爷,你听我解释。”她急得涕泪横流:“无论我以前如何,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也是真的愿意陪你白头到老。”
“你这女人满口谎言,我要是再信你的话,那就是天底下最蠢的人。”张老爷一把甩开她:“程如梦,齐和辰是你亲生儿子,你之前嫁人时,还在和齐争鸣暗地里来往。都说狗改不了吃屎,那时候你做得出来这种事,现在也一样。”
言下之意,哪怕他没有确切证据,也已经认定她是个水性杨花暗地里和齐争鸣不清不楚。
程如梦是真的冤枉。
齐争鸣也没这么不讲究啊,从她那天在郊外和张老爷过夜之后,两人再没有单独说过话,更别提互相送礼了。
“我没有。”程如梦哭着辩解:“我进门之后出门都是和你一起,身边伺候的人也是你安排的……”
“那是你没机会。”张老爷冷笑道:“从今往后,你就在这院子里,哪儿也别去!”
这是禁足了?
说实话,程如梦反而还放心了。
他说“以后”,至少证明他没有要立刻把她休出门。
只要能留下,她就还有机会,反正张老爷知道她嫁过人,早也不是清白之身,这伺候过几个男人,其实都是一样的。把人哄好,应该只是时间问题……正这么想,就听张老爷咬牙切齿道:“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当初我就不该娶,好在现在也不晚,稍后我会给你一封休书,往后,你好自为之吧!”
语罢,不顾她的哭求和拉扯,拂袖而去。
程如梦站在原地,好半晌回不过神,质问:“你是不是因为柳蕙心讨厌我才要休我?”
26.被蒙骗的的婆婆二十六暴怒……
暴怒的张老爷已经走到了院子里,闻言回头:“我是因为你的欺骗!”
马上就要拿休书,程如梦还想挣扎一下:“我本来就嫁过人,我骗你什么了?”
张老爷强调:“你成亲之前,守寡之后跟男人亲密,我管不着。但你明明嫁了人,却还和齐争鸣不清不楚多年,我可不想做活王八。”
“我没有!你明明知道我们早已没了来往,至于之前那些年……”程如梦大声道:“你都不知道真相,为何要这样说我,我都可以解释的。”
张老爷摆了摆手:“不用再说,你收拾行李吧!”
竟然是一副即刻就要把人赶出去的模样。
程如梦恼羞成怒:“你要休我,不是因为我本身做对不对,而是你想讨好蕙心,是也不是?”
这话算是戳中了张老爷的心思。
留下程如梦,不过就是多张嘴,她又知情识趣会伺候人,张家也确实需要一个女主人,虽说她之前的不堪,可人已经进了门。加上那些事情隐秘,外面人不太可能得知。他生气归生气,也不至于即刻就要和她撇清关系。
之所以立刻就要把人撵走,就像是程如梦想方设法想留下一般,他也想再挣扎一下,让柳蕙心不那么厌恶他,如果能多少分到一点料子,可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张老爷也是心虚才会解释这么多。见她一针见血,他尴尬之余,愈发恼怒:“我只是厌恶你,跟别人没关系。多余的话不用再说,往后好自为之!”
语罢,飞快离去。
一刻钟后,有丫鬟送来了休书。程如梦哭得涕泪横流,还是被两个婆子拖着送出了门。
在这期间,几位妾室都在窗户后面偷看,不时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还有低笑声传出。
天空下起了雨,程如梦蹲在张家大门外,没多久就浑身湿透。事到如今,她已没了退路,也没了去处。干脆一咬牙,就蹲在那里淋雨。
张老爷当真是狠心,从头到尾都没出现。
熬了一宿,程如梦受不了了。
可她“痴心一片”守了一夜,若是就这么离开,那之前淋了半夜的雨等于白淋。她不甘心,干脆趴倒在地上。
张家大门始终没打开,张老爷之前没少炫耀新娶的妻子是齐公子干娘的事,有好心人看不下去,跑去齐家告知了齐和辰此事。
齐和辰得知消息,简直是左右为难。
那是亲娘,不管是不行的。可若是管了,父亲那边不好交代。他吩咐身边的妻子:“你派人去把她接回家去。”
赵真颜是真不喜欢这个亲婆婆,除了对男人撒娇卖痴外,那是什么都不会,关键是身份见不得光,一个弄不好,不只是她,还会牵连上他们夫妻的名声。相比之下,柳蕙心这个婆婆就要能干得多,家里家外安排的井井有条,手头有富裕,出手又大方。偶尔她也会想,如果亲婆婆是柳蕙心该有多好。
“爹要是知道了……”
齐和辰烦躁道:“听说淋了一宿的雨,你先把人送回去再说。”
赵真颜默了默:“我去太引人注目,还是让婵姨娘去吧!”
“那是我亲娘。”齐和辰强调道:“你让一个妾室去,看不起谁?”
赵真颜:“……”谢谢你的看得起!
话出口,齐和辰觉得自己语气太重,缓和了面色,道:“对我来说,谁去都行。可这事情隐秘,若是让婵儿怀疑了我们之间关系怎么办?”
他伸手将妻子揽入怀中:“颜儿,你就帮我这一回。”
话说到这份上,赵真颜还能怎么办?
当即换了衣衫,亲自带着人去了张家大门外,将人抬上马车,送回了她之前守寡的院子。
程如梦熬了夜,淋了雨,也没到晕厥的地步。回到院子里没多久就“醒”了过来,整个人没精打采:“颜儿,多亏了你。”
赵真颜在进门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得知了齐和辰的真正身世,那之后,程如梦就直接拿她当亲儿媳对待,向来不见外。
赵真颜沉默了下:“干娘,到底怎么回事啊?”
“柳蕙心那女人没安好心。”程如梦恨得咬牙切齿:“她故意把那些事告知了张老爷……”说到这里,她有些焦急:“也不知道张老爷会不会跑出去乱说。”
赵真颜本以为是便宜婆婆哪里做得不好才被休出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当即面色大变:“那怎么办?”
嫁给齐和辰后,她才发现,这个男人唯一能让人看得上眼的,就是他即将考取功名。若是连功名都没了,那他就真的一无是处。
程如梦早已想过对策:“让你爹去找张老爷,或是让老太爷去。”
张老爷不喜欢她,但一定会给老太爷面子。
赵真颜慌乱的心这才安定一二,道:“母亲她为何要这样?”
以前就罢了,如今柳蕙心都已自立门户儿媳还这样称呼,程如梦听着,心头不太舒服,嘴上愈发不客气:“她就是见不得我好!”
嫁给张老爷那样一个抠门的人,柳蕙心都还不放过她,程如梦知道,这回两人的梁子彻底结大了。偏她如今已被齐争鸣厌恶,身边没有一个可依靠的人。只能被动挨打。
“颜儿,我头很疼。你帮我请个大夫,等我喝了药,你就回去。”程如梦嘱咐完,又压低声音吩咐:“你将此事不着痕迹地漏给你爹,看看他对此的态度。”
如果愿意来探望她,两人之间应该就有和好的可能。
赵真颜面色一言难尽,说实话,这要不是自己的亲婆婆,她还真想嘲讽几句。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脸?
也是真敢想!
都已嫁给别人了,还指望先前的男人对其一如既往,就跟白日做梦差不多。
可她是晚辈,不能说难听的话,“爹最近想方设法要哄回母亲,怕是不会来。”
就跟张老爷休妻讨好柳蕙心一般,齐争鸣只要还没放弃,和妻子再续前缘,就不会与她来往。
程如梦人精似的,瞬间就明白了儿媳的意思。她这些日子受够了委屈,见谁都得求,见谁都得说软话,憋得太久,也想发泄一二,不敢冲别人发火,但在儿媳面前,她不用太掩饰,当即沉声道:“你照我说的话做就是。”
赵真颜:“……”
“娘,我有了身孕,奔波在外很不安全,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
语罢,拂袖而去。
程如梦喊了几声,见儿媳没有回头,气得把手边的杯子砸了出去。
这屋子许久未住人,也没留人看着,泛着一股难闻的霉味,如今是冬日,身上的被子没有晒,到处都挺潮湿。程如梦是越坐越难受,不知不觉间,泪水落了满脸。趴在床上伤伤心心哭了一场,头越来越晕,扛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程如梦又惊又怒加上淋雨熬夜,卧病在床。
赵真颜回去之后,想着这些事情瞒不住,便直接告诉了齐争鸣:“娘似乎想让您去探望一二。”
齐争鸣想也不想地答:“不去!”
当初在郊外,她一心奔着别的男人去,不考虑他的想法时,他就已对她失望。再说,柳蕙心始终不肯原谅,若是他再去,两人怕是再没了可能。
不提程如梦在病中没等到齐争鸣有多难受,柳纭娘这一日从铺子里回来时,刚好看到一个落魄的年轻男子,手中捧着个包袱,正打听事。
“嫁的人是齐家,本身姓柳。听说齐家老太爷是秀才……”
这城里的秀才不多,刚好都符合的,好像只有柳蕙心。
柳纭娘掀开帘子,刚好那男人也回头,眉峰温和,鼻梁高挺,俊秀的眉眼就这么直直闯入了她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