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里, 胡梅花的模样已经淡去, 一闭上眼就是周桂琴炫然欲泣的神情。不过,到底是疼了多年的孩子, 这么大声的斥骂, 确实不太合适。
“冬青, 家里的银子只够开销,想要买宅子得多等几年。还有,桂琴是我明媒正娶背进门的,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断没有休出去的道理。”后面这句话其实是想对赵母说的。他继续道:“桂琴是我妻子,也就是你娘。她刚刚入门, 跟你也不亲。让你拿她当亲娘孝敬那是为难你,但是, 她既然是我妻子, 那就是长辈。我不求你真心尊重她, 但至少得做出个样子来。像你方才那样大喊大叫, 不合适!”
他心平气和一番话,赵冬青听着却只觉周身都凉透了。
“爹,你当真忘了我娘吗?”
赵铁匠摇头, 眼神凌厉:“不是的。我没有对不起你娘的地方,在她去后,也没有对不起你们姐弟。你说这话,是在怨我吗?”
赵冬青:“……”
就算心里有怨,也不能说出来啊。他又不傻,无论想做什么都得有银子,他自己会干多少事自己清楚,真跟父亲闹翻了,吃亏的还是自己。
“没有!”
话是这么说,但到底是为宠着长大的,不会掩饰自己的神情,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赵铁匠颇为满意,管他愿不愿呢,只要面上愿意听话就行。
“那给你娘道歉。”
赵冬青咬牙,鞠躬道:“桂姨,方才太过着急,说了些不合适的话,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改了称呼,周桂琴也不敢计较,急忙谦虚几句,将人扶了起来。
赵母看着这事情不对:“阿铁,你这是……”
从知道周桂琴没有八两银子后,她反正是看这个儿媳不顺眼的。若不是她,孙二翠还没有和赵佳断绝关系,那五两银子也还在。还有,她已经发现,赵冬青不太靠不住。但憨厚听话的夏青已经被赶出了门……这可都是因为周桂琴。
赵母看着这样一个女人,脸色能好才怪。
“不行!”赵母恨声道:“这女人没安好心,你把人弄走。”
赵铁匠一脸为难:“娘,咱们刚把人娶进门,村里人都知道,你转头就要把人赶走……事情不是你这么办的。”
赵母恨极:“我看你是被这个女人迷了眼,为了她,连亲娘都不要了。”
赵铁匠急忙道歉,又再三保证,期间伏小做低格外乖巧。
但只一样,休妻是不休的。
赵母气得心梗。又想了个法子,转头去找了胡母。
结果,被胡母给撅了回来。
胡母上一回为外孙子担忧,上门想要阻止这门亲事。好家伙,那一下给她气得够呛。人赵家人从上到下就没有不乐意的,就她一个外人上蹿下跳。得知有八两银子,她便作罢。
不过,大悲大喜太过激动,回家就病了,紧接着就被儿子儿媳警告,让她少管赵家的事。
于是,胡母便也看开了。
以前舍不下,那是因为外孙子还小,加上孙二翠也有自己的孩子,她得多看着点。现在赵冬青快二十岁,都已娶妻生子,她再护着……难道还能护着人一辈子?
赵母离开胡家时,又气了一场。
回家又想起来问姚雪玉孩子的身世。
反正孙二翠说话的模样,就差明摆着说这里面有内情。
江夫人知道孩子不是自己亲生还护得那么好,又不来找赵家的麻烦……要么是懒得找,要么就是不敢找。
前者不太可能,大户人家的夫人整日除了吃喝就是管这些事,死去的江少爷可是她亲生儿子,儿子被带了绿帽,每个女人都忍不住啊!既不是前者,那就是后者喽。
不敢找!
已经是盛夏,太阳落山也还是热哄哄的。赵母看着站在屋檐下端水的姚雪玉,一身轻薄的春衫,身躯曼妙,容貌白皙秀美,头发松松挽着,别有一番姿色。不说在这村里,就算是在镇上,那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既然不守妇道,跑来找了自己儿子。那么,很可能又找了别人……这个念头一出,赵母自己都觉得疯狂,但又觉得头脑通达,似乎也只有如此才说得通。
这女人看似一颗芳心放在冬青身上。可她入门后什么都不想干,天天只想偷懒,有事还使唤冬青……真正爱慕一个男人,难道不是舍不得让他干活么?
她跟使唤下人似的,进门没两天就让家里买宅子,怎么看,她对赵家都是利用居多。
赵母越是想,越觉得这里面事情不太对。
若真是如此,自家不能做了这个冤大头。心里焦灼地什么似的,万分想要知道真相。但也明白,姚雪玉绝对不会说实话,江夫人那边也是不能问的。大户人家都要面子,她一个外人知道了大户人家的秘密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看着姚雪玉,那是越看越烦。
“雪玉,给我烧水。”
姚雪玉身子一僵,她用的水都是周桂琴烧的。这是长辈,不能明着顶撞,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奶,我不太会烧火,让桂姨帮您。”
她不干,赵母愈发来劲,呵斥道:“我是冬青的祖母,你伺候不得?”
姚雪玉:“……”
她低下头:“我身子不爽利,这两天没力气……”
言下之意,来了月事了。
赵母今儿就跟她杠上了:“烧水都不行吗?想当年我们那会儿别说来月事,就是还在坐月子,那也该干就得干。你尽管去烧,要是落下了病根,尽管来找我。”
姚雪玉心下恨得咬牙切齿,这老太太,存心不让她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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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柳纭娘做生意之余,也暗中盯着江家和赵家,平时也会打听镇上有没有外地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