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神情复杂地看着陆莹,他一直都是在骗她,只是怕她活不下去,才编造了无数个谎言让她活下去。
他知道,那么一个小孩子掉入河中,生还的可能性极小。
但他不可能这么说,他拍了拍陆莹的背,安抚一样,轻声说“他在某个地方好好地生活着,这次托梦就是来报平安的,他等着咱们去找他,明天我派人去找,好好找。”
陆莹点了点头,不是很放心“上次只给了你一副画像,我再多画几副,这样就能快些找到了。”
程景应下来,眼睁睁看着陆莹直接就走到书案边,拿起笔来就准备画了,他只能叹了一口气,从旁边取来一件一副披在陆莹身上,在旁边看着她画,陪着她。
不知陆莹用的什么笔法,几笔下去一个极漂亮的男孩子就跃然纸上,他有着与程景一样的脸庞,不大,很是秀气,鼻子却很有形,不是很具有攻击性的鼻子,挺立着带着圆润,看着就是造物主精雕细琢出来的,但他的眼睛却像极了陆莹,是很漂亮的杏眼,按理说这样的眼睛长在男孩子身上应该有些许女气,但在他身上确是极致的精美。
好美的孩子,他是上天的宠儿,更是他终身的遗憾。
他眼里闪过痛意,但他知道,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陆莹。
陆莹感受到身子一暖,偏头看了一眼已经在身上的衣服,笔尖一顿,而后又埋头画了一张又一张。
大约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那缕璀璨的晨光从窗棂透过来,埋首一心想着多画一些的画像的陆莹才意识到,天都亮了。
程景也埋首看着陆莹画出的一幅幅画,有小儿哈哈大笑的画,也有鬼精灵地瞅着陆莹假哭的画。还有他睡着了安恬的画,陆莹几乎把所有她能想到的关于陆熙的事情都画完了。
程景看的入迷,原来那个孩子是这样的,他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孩子的鲜活的模样,越是看得深入,他越是自责。
“差不多了,你拿去吧。”陆莹将剩下得都收拾出来交到程景手里。
程景重重地捏住厚厚得一叠画,心中无端地哽咽。
离开陆莹的房间,他拿着那些画像,他甚至不愿意将这些陆莹亲手所画的他们的孩儿的点点滴滴交予外人之手。
这是他最宝贵的,也是曾经拥有的最美好的东西。
他将大部分的画都扣下,只抽出了一两张有些重复的画像。
“拿这些画去找,在保证夫人安全的情况下去找。”程景对着方大说,当初为了自己的妹妹想要暗杀唐博轩的暴徒匪首,现在已经成了程景的左膀右臂。
“务必保管好这些画!”程景还不放心,叮嘱道。
方大心领神会,能让程老板这样强调的一定是极重要的东西了。
他打开画一看,好家伙,这不是当初掉入河水中的程老板的儿子吗?
他的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程老板要去找一个明明不可能存在的孩子,他将画收在怀里,只是还是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徐富贵一家刚来到上海就闲不住,还要养一个孩子总不能坐吃山空。安置下来以后就重新拾起自己的老本行,重新开起了茶馆。
“这上海人就不一样,舍得给钱,你看他们叫好的时候撒出去多少钱。”徐富贵看着自己媳妇抱着耀祖,根本不带撒手的。
他有些眼馋,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媳妇。
“不行,你要好好出去挣钱,不然怎么让耀祖当大少爷?怎么给耀祖买小汽车?”掌柜媳妇一脸指责地看向他,手上坚定地抱着像个福娃娃的陆熙,根本不带撒手的。
“总不能你来带孩子,到时候别人都笑话耀祖有一个没出息的爹!”掌柜媳妇似乎还嫌不够,又插了徐掌故一刀。
徐掌柜的,只能恋恋不舍地看着陆熙,一步三回头走了。
打扫院子的伙计看了都好笑,这掌柜一家真的太看重孩子,不过也可以理解,这么大岁数才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谁不稀罕,况且还长得那般模样。他是从没见过那样的标志的娃,恐怕观音坐前的童子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就是没想到徐掌柜夫妻这样平凡的样貌还能生出那样的儿子,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吗?他犯嘀咕,该不会不是亲生的吧?想罢又赶紧摇了摇头,可好好干活吧,别操心人家的家事。
陆熙一身红色锦缎,看着就像是福娃娃一样,掌柜夫人都觉得是陆熙带来的好运,徐掌柜的生意才能这样好。这样想着,她又灵机一动,若是带着耀祖到茶馆里怕是会招来更多的财运。
她越想越有道理,也因为多年无子,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她就忍不住想要抱着陆熙到处走动,让人看看,扬眉吐气。
“程老板今儿让我们得好好盯着茶馆,免得局子里的人从茶馆入手顺藤摸瓜。”
“哎,前面怎么还有一个茶馆?”
“新开的吧,走进去瞧瞧。”两人互相看了一样,装作茶客进去了。
后面紧跟而来,一伙警察,为首的是王财丰小舅子,他一瘸一拐地走着,看着是旧伤未愈。
“老大,局长也太不讲情面了,你伤还没好就让你出来干活了,咱们盯着这茶馆老久,也没见什么不二先生的影子。”他的手下忍不住替他抱怨道。
“闭嘴!”他吼道,张局长确实是个狠人,他可不敢再得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