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静静凝视谢清辞,心里浮起淡淡的欣慰。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向病弱的弟弟也开始变得沉着,这些时日在京郊收粮办事,也极为游刃有余。
再加上他的身份,也是谁都不敢欺负的模样了。
谢华严淡笑着道:你能这么说我也放心了萧棣呢?本宫找他聊几句。
萧棣
谢清辞耳根泛红,他总不能对哥哥说,萧棣此刻正躺在大殿中自己的床上吧?
谢清辞轻咳道:大哥寻他有事?
还是上次救你之事。谢华严也并不瞒谢清辞,开口道:你这次遇险,萧棣不顾危难的过桥搭救,也是立下大功了,他又素来和你亲近,我本想着借此机会再给他升升官位从而扶值他
谢清辞心头一颤:准备给他什么官职?
谢华严摇摇头道:谁知啊,他却一口回绝了,说是若是想上升,日后,但他这次出手时你和他之间的人情,说是不用我弥补,更不会借此上位。
谢清辞。
萧棣竟然拒绝了谢华严?
他依稀记得,萧棣是个为了权势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他对权力异常贪婪,为人冷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蛰伏着一步步逼近目标,从不会放弃任何一次向上的机会。
可这次他竟然拒绝?
虽然明知萧棣奔赴的模样,也绝不会是为了,可这番话听到耳中,还是泛起一阵阵的涟漪。
*
京郊纳粮的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
其实说起来,这次最难啃的活儿还是最开始的丈量耕地,那是真的要硬碰硬得罪勋贵的,谢清辞和萧棣将那些人铲平,许徽舟和谢怀尉在这些收回的耕地上重新分配百姓虽然也不易,但毕竟不会是大动干戈了
秋天的日头毒辣,两个人毫不讲究的坐在连绵的麦田上,淡淡的聊天。
这些人一分配完毕,事情总算也是了结。许徽舟道:这次从权贵手里收回来的田地有上千万亩,别说是行军的口粮,就是再养一队大军也是可以的。
是啊,没曾想这些人看着不声不响,其实一个个的,都是国家蛀虫。谢怀尉冷哼一声:父皇赏他们几个宅子,他们就能以宅子为点,把方圆千里的良田都划拨给自己,这也真是放肆,若不是清辞此次收粮,这些人瞒着陛下,还不知道要嚣张多久呢。
许徽舟沉默,他反而觉得,陛下早就忌惮了这些所谓的开国勋贵,也早惦记了这些地,只是一直因为各种原因不好开口罢了,谢清辞和萧棣主动站出来,齐心把这些耕地收回,在陛下心里,该是记了一笔功劳的。
天上云卷云舒,两个人想着心事,谁都没有留意到,附近的草垛后头,早已有几个暗影在悄声交谈。
这二人怎么还不走?他们走了,我们也好动手。
急什么,这离天黑还早着呢!
那户人家你们找准了没有,确定他们人都会来吧?
放心,他们一家老少全在家,火把一点,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第63章 灭迹(2)
暮色渐起, 笼罩京郊,新安置在此地的家家户户点起了灯,远远望去, 如萤火点缀在山野之间。
谢怀尉伸了个懒腰, 打着哈欠准备离去:本王终于能躺进舒舒服服的马车, 打道回宫喝点小酒养养精神了
许徽舟望着远处的灯火,微微出了会儿神, 才道:殿下您先走, 臣还有事, 再去一户人家看看。
谢怀尉有困有累, 脸上有一丝不耐:在这荒郊野岭整整带了三天, 还没呆够啊你!
殿下先回。许徽舟语气客气却坚决:臣还有未完成的私事。
说罢也不理会谢怀尉的表情,一振衣袖,径直离去了。
谢怀尉:
好家伙, 这本来他还无甚兴趣,这么一来倒是好, 把他的所有好奇都给勾出来了。
私事?
他一个众星捧月,不染尘泥的贵公子, 在这种穷乡僻壤,能有什么私事如此上心, 还要亲自办理?!
*
许徽舟凭着印象,径直来到了聂校尉的新住处。
这是一间由朝廷拨款建造的山间木屋, 这些人配合朝廷种粮缴税,迁移到了本来是勋贵的私田上, 朝廷做为奖励,特地给他们建造了一排排的木屋,虽不似宅院体面, 但门前流水门后是山,也难得清净雅致。
许徽舟进门的时候,这一家人正在一处用晚膳,烛火温暖,家人围坐,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扎着双髻,看到许徽舟进来,双眼登时亮起:娘,又来了一个神仙哥哥。
小孩子自从见了那三皇子,便整日叫着神仙哥哥长神仙哥哥短的,只是不知为何再也没看见那三皇子和那冷戾的手下过来,倒换成了眼下这个温润的书生和二皇子一道前来。
小孩已经知晓了美丑,正用最单纯直接的眼神评判着周遭的一切,看到许徽舟,几乎登时出口了这么一句话。
他妈妈慌忙捂住他的嘴,看着许徽舟赔笑道:你看这孩子年幼,若有什么不当之仇冲撞了贵人,贵人罚我便是
谁知来人却礼貌有加:夫人不必拘束,我也是您夫君的旧友了。
旧友?
夫人狐疑的眼神落在自家丈夫身上,在她的眼里,他家夫君只是个沉默的铁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贵人?
谁知他那素来沉默的夫君却真的开了口:贵人不必再白费心思,您说的前尘往事,小人是真的从不知情,再说既然已是过往,您又何必苦苦追寻?
这话说的一点儿都不客气,让那夫人直接目瞪口呆。
他的夫君,竟然以这样的口吻对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怠慢放肆最让她感到吃惊的是,那仙气飘飘的许公子非但没走,还含笑道:不知聂校尉可否愿意留某人吃一顿便餐,或是一壶好酒,我们边喝边聊
聂校尉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一旁的小儿子已经开始笑嘻嘻起哄:神仙哥哥留下吃饭!神仙哥哥留下吃饭!
唇角一抽的聂校尉:
既然令郎也表示了欢迎,我也就却之不恭了。许徽舟笑吟吟的轻轻抚摸那可爱孩子的圆脑袋,随即顺势坐到了位置上:想必夫人也不介意我这位多年旧友,和聂校尉叙叙旧吧。
那夫人连连点头,慌忙去准备酒菜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再加上许徽舟又如春风般和煦,聂校尉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许徽舟也没急切,只逗着那孩子玩。
等那孩子玩累了,吵着困了要去睡觉,许徽舟才开口道:我知道校尉的顾虑。
他看了一眼那可爱的孩子:我也想了想,如果您实在介意出面,也不必露面,写一下你们不听从他们的话,还被诬陷得瘟疫的来龙去脉,我做成供状信
供状?递给谁?聂校尉这次没有急着否认,反而勾起唇角冷冷笑了:递到当年筹谋此事的人手中么?
许徽舟一滞:这怎么会
哼。聂校尉淡淡的看向许徽舟:那我问你,你可知此事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
许徽舟默然。
他也只是撞见了有人在议论此事,但谁是在背后布局的人,他却如雾里开花,始终没有摸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