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平荣眯了眯眼眸,脑海中划过的念头愈发清晰,他却没再向方才那般咄咄逼人的叫嚣。
他记得儿子前几日对他说过,楚王在太学结交了不少年少志士,对燕家甚是疏远,燕铭因此事去找楚王理论,两个人还闹得不欢而散差点决裂……
难道真的是……楚王下的手?
事情逐渐扑朔迷离,一时半会儿也交代不清,皇帝吩咐将此事交由刑部去澄清,看了看一脸悲恸的燕平荣,心里也极不是滋味。
“平荣节哀,燕铭这孩子也是朕看着长大的,定会严令刑部查出凶手!”皇帝安抚了几句,又将目光转向跪在一旁发怔的楚王:“荣儿,你和燕铭素来交好,便替朕出面,去燕府操持丧事吧。”
楚王年纪还小,此时依然面色惨白,呆呆跪在地上。
前几日还和他勾肩搭背活蹦乱跳的燕铭,转眼被人沉尸荷塘……
还神不知鬼不觉,挑了个众人都望不到的时辰地方……
他脊梁骨泛着寒意,已不愿和燕家交往,但碍于圣旨还是喃喃道:“儿臣遵命。”
谢清辞不由轻轻握紧手心。
为有爵位的功勋之臣治丧,向来是皇帝或者太子亲自出面,可这次……父皇竟然把此事交给了楚王。
谢清辞咬咬唇。
就算楚王和燕铭交好,但这般朝野上下都能知晓之事,父皇怎能随意交给旁人呢?
如今哥哥已经位居东宫,但在朝堂中仍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更为致命的是……谁都能看出皇帝对太子的冷淡疏远。
太子年纪也不小了,皇帝却迟迟不提立太子妃之事,后宫现在由安贵妃做主,她自然不会上心太子的婚事。
哥哥没有父兄和外戚助力,在朝堂上愈发势单力薄,等过些年楚王长成了,想必这局面会更棘手……
还有那些圆滑的臣子敏锐的察觉出皇帝对皇太子的不喜,心里的各种念头也正蠢蠢欲动。
只是谢华严威重冷漠,很有上位者的气息,才暂时震慑了他们。
但若是没有皇帝的支持宠信,还不是摇摇欲坠?
谢清辞沉了沉眼眸。
*
本是开开心心散学,却毫无准备的承受了凶杀案惊吓,众学子交头接耳的悄声议论,很快怏怏散去。
萧棣神色未变,依然跟在谢清辞身畔,亦步亦趋的走向流云宫。
宫廷朱色甬道深深,夕阳将坠,把二人的身影拖得修长。
谢清辞沉默的走了半晌,倏然停下,转头望向萧棣:“燕铭之事,是你做的,对吗?”
萧棣抬眸。
向来温和的谢清辞面色端肃,剔透的眼眸如薄冰般冷冷望着他,眼底……还有几分探寻和笃定。
第38章太学(1)
萧棣挑眉。
他没想到谢清辞竟这如此单刀直入。
也没料到谢清辞会怀疑到他头上。
方才在外人面前袒护自己的时候,不是挺言之凿凿么?
如今关起来却气势汹汹一脸要审问的模样。
哥哥严肃的模样还真是可爱的紧,愈发激得人想要……冒犯……
萧棣略斟酌了下,含笑俯身到谢清辞耳畔:“殿下不是也说了,若此事是我所为,怎么会摘荷花故意招摇呢?”
萧棣的气息酥酥痒痒咬上耳畔。
谢清辞眸光一缩,眼底的探寻却丝毫未减淡。
他当着众人说的,是暗合了大多数人的心思。
可他太晓得萧棣的疯魔,此人向来不循常理,在战场纵横厮杀对杀人又毫无心理负担,也许真在下手后蓦然来了闲情雅致,顺手摘花采叶也不是不可能。
而此时的萧棣,正扯着嘴角的弧度,漆黑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几分不驯嚣张。
谢清辞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他定定看向萧棣:“你的意思是,此事和你完全无关?”
萧棣唇角掀起弧度,饶有兴致的看向谢清辞。
“本王最厌别人欺瞒。”谢清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萧棣,你既然说此事与你无关,本王便真的信了。”
萧棣望着谢清辞的背影,想着某人一口一个本王,不由轻勾唇角。
病恹恹的小殿下,还真想着来管教束缚自己?
萧棣轻轻眯眸。
不过这番敲打,他也真的听进去了几分。
既然哥哥不喜欢撒谎欺瞒之人,那他今后再有事隐瞒,把知情人统统灭口就是。
那便……永远不会露出破绽了吧。
*
虽然皇帝想培植太子的对抗势力,用尽心思扶楚王上位,但楚王毕竟年轻,又是第一次承办大事,在燕家,难免有很多慌手慌脚,顾此失彼的地方。
而且……燕铭死前的最后一面,二人是不欢而散的,之后燕铭就被残忍凶杀……楚王在丧事中又惊恐又恍惚,几乎站都站不稳。
这一切自然落在了燕平荣眼里。
皇帝说让刑部调查此事,但是调查了大半晌,还是只调查出燕铭身上的伤口时被人击打所致,死因是用利器击杀了肺腑……至于是谁击杀的,却因水流冲刷,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燕平荣除了破口大骂,什么都做不了。
此时,他既已对楚王起了疑心,楚王治丧时的种种细节落在他眼里便大有深意。
楚王在丧事中魂不守舍,八成是心中有鬼,一个简简单单的凶杀案,刑部却不住推脱说水流淹没掩盖了行凶痕迹,八成是为不可说的凶手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