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很多令他惧怕的人,但那些人都是靠谋略靠地位,可萧棣不同,他身上有股凶煞劲儿,是那种肉碰肉,血见血的原始暴烈,让人望而生畏。
他小肚子都在颤抖,深一脚浅一脚抖抖索索的往后退。
“退!再退!”萧棣卷着袖管,强健的手臂暴露在夏日烈阳下,散发着危险敌意:“后面是沼泽,你若陷进去,恰好省了我动手。”
他眯着眼卷袖管,语气像是在摆弄到手的猎物。
太学的长袍大袖,在这种时候还真是不应景。
燕铭呼呼喘气,嘶哑的威胁道:“谁退了!萧棣我告诉你,这是宫中!你……你敢在宫中杀人?!不要命了!”
“宫中杀人?”萧棣缓缓道:“从那次雨夜到那晚温泉,燕少爷不是最擅长宫中杀人么?只是每次都未得手罢了。”
燕铭心一颤:“……什么雨夜,什么温泉,你在生拉硬扯什么?”
萧棣不语,一步一步的沉沉走近,他身高体阔,几乎如山岳般将周遭的阳光尽数遮挡,森然而浓烈的杀意逼近,燕铭全身像是秋后树叶般颤抖个不停。
“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萧棣声音冷漠如刀:“雨夜这笔账我们还没算吧?”
“还想借温泉对清辞下手,再将此事陷害到我头上,燕铭,恐怕你是这天底下最会寻死的人了。”
话音未落,萧棣掌心已现出锐利如刀刃的河石,他眯眸,毫不犹豫的插/进燕铭的腹腔。
明明是块乍看不起眼的石头还挂着湿润水珠,在萧棣手中,却是最令人胆寒的杀人利器。
燕铭哀嚎一声,唇角登时溢出血迹。
太学因为考试,怕吵闹,本就把东南这所宫苑清了场,小太监都被打发到各处无玩耍了,此地又是荷花深处,这声叫喊只惊动了几只鹭鸶。
燕铭腹中钻心的疼,心底一片冰凉,却还是强撑道:“萧棣……萧棣,难道你准备一身血的出去么?这对你也不好……我……我告诉你,你敢动我一根头发,我爹定然会把你千刀万剐!”
“好啊。”萧棣不屑的轻轻笑了,一手掐住燕铭的脖颈,一手握住那血淋淋的河石,毫不犹豫刺向燕铭的胸膛:“今日我要了你的性命,燕公子,别忘了托梦给你爹,好让他给你报仇啊?”
“我等着他!”
“还有,你死后,楚王会被怀疑,燕家也会和你的好殿下离心。”萧棣望着燕铭逐渐涣散的眼神,唇角轻勾道:“就让你们尝尝自己布的局,是何种滋味吧。”
燕铭面朝天空,双眸圆睁倒在荷花池中。
岸畔的石头擦过他的面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迹,随即被荡起的涟漪冲刷。
血色融于水波之中,湖面缓慢流淌,夏日艳阳高悬,荷花招摇盛开。
家狗见了狼崽,就该夹着尾巴抱头逃窜。
可惜,有些人明显没有此觉悟,屡屡犯他逆鳞。
那就怪不得他了。
萧棣轻轻喘息,血液翻涌着暴虐的快感。
他本想用不见血的方式除掉燕铭,可无法抑制体内渴望血腥的本能,如展翅雏鹰渴望用最尖锐的牙齿狠狠剖开猎物的胸膛。
这段日子在哥哥面前伪装的甚是温顺,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闻到血腥味。
回忆着方才河石刺破仇敌胸膛的快感,萧棣舒坦快慰的眯起幽黑眸子。
敢碰他的小殿下,就该有这么个结局。
*
荣公公站在荷花池畔,腿肚子不住打颤。
萧棣的命令,但凡不过分,他都会去照做。
前几日萧棣命他在今日以楚王之名将燕铭带到此地,虽没多说,但荣公公觉得大约也不是大事儿,便答应了下来。
谁知……谁知……
萧棣是在宫中杀人了么?
还把他拉下了船?
除了听到呼啸的风声,他分明听到了两声哀嚎,还有粗重的,像是有人濒临死亡时的绝望喘息……
可他一句话也不敢问,吓得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不敢想一会儿如何面对萧棣。
“荣公公?”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漫不经心道:“又发呆呢?”
荣公公心中发紧,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回眸,却呆呆的愣住了。
萧棣已经翩然而出,却浑然不似想象中的血腥可怖,高大清朗的少年站在夏日骄阳下的荷花池畔,黑发如墨,长眉如鬓,眸子比往常……竟然还清澈无辜了几分。
简直如同画中人一般。
一时,他几乎不敢确定萧棣方才是否动了手。
看得荣公公愈发腿肚子打颤:“小将军……”
他只觉得此人太会伪装,太过可怕了。
明明有着夺人性命的狰狞獠牙,最近在他们殿下面前,却总是这副忍人宰割的乖巧模样。
“荣公公,从今天开始,你的这张嘴关系着你的命。”萧棣面无表情道:“以后啊,说话前多过过脑子。”
“是……”荣公公点头如捣蒜,擦着汗喃喃道:“我们……我们快走吧,离开这地方就安全……”
萧棣淡淡道:“慌什么?我还有要事没做呢。”
荣公公:“……”
这可是他作案杀人的地方,不说赶紧溜之大吉,还不紧不慢的呆出感情了?
除了收尸,荣公公想破头皮也不晓得他到底能有什么更要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