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话音刚落,便有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被侍卫扔在地上:“是……萧棣最近确是频繁来讨灯油,还……还要给奴才银子,那银两比灯油都值钱,你说他图什么呢……”
“那灯油是羊脂做的,最是易燃,萧棣又要了那么多,奴才长了个心眼,不放心才前来禀告,谁知……谁知竟恰巧看到宫中起火。”
小太监话音未落,忽听扑通一声,又有人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奴才是温泉池畔侍奉殿下穿衣的,在当差时朦朦胧胧看到地上划过去几道人影子,一闪而过奴才没有在意,现在一想那影子确是萧棣——且似乎就是在灯盏和屏风之间来回的……”
墙倒众人推,谢清辞身边的小太监也不甘示弱,跪下便道:“奴才也觉得不对劲呢,萧棣前几日还来问我殿下来西苑一事,我当时还想着他对殿下倒是上心,如今想来,分明是他早就打算今日动手,尾随殿下而来……”
言外之意,自然是说萧棣有备而来。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在有温泉地方放火,乍看很不合理,但仔细想却极聪明。
一来此处人烟稀少,可掩人耳目,二来温泉处热气蒸腾,烟雾入鼻,倒能让人短时间内吸大量气体。三来温泉让人头脑昏沉,甚至还不晓得发生了何事就能昏死过去。
萧棣前要灯油,后又尾随而来,摆明了是想要谢清辞性命。
谢清辞心中渐渐发冷,却依然难以置信——
他不相信那盏彻夜长明的灯背后有图谋。
也不相信灯下羞涩垂眸的少年会暗藏杀机。
这一世,到今日为止,萧棣明明是个重情重义,面对别人好意会腼腆到红了耳根的少年啊——
难道都是镜花水月的幻象么?
谢清辞心头蓦然狠狠一抽。
也是,上一世的萧棣睚眦必报心思狠辣,又始终藏在暗处步步为营,天生是属狼的,这一世想动手害他,隐忍取悦……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不是……内心深处有一道决绝的声音在说不,没有证据,但谢清辞有强烈的直觉,此事定不可能是萧棣所为。
皇帝沉声开口:“先把萧棣看押到诏狱,严加审问盘查!”
“今日侍奉清辞的这些侍从也一并关押,谋害皇子极为恶劣,一个个的审!”
……
不管是指控,还是处置。
萧棣都冷漠而冰冷的站在原地,他明明是风暴中心,可却带着旁观者的淡然。
他的确不屑解释。
解释只是徒费口舌,那些人从来不在意真相,只想让结果得偿所愿罢了。
皇帝想打压他,众人忌惮他,想借此事再摁他一把,萧棣冷冷想着,自己被下狱,也算是让皇帝得偿所愿了。
没关系。
半个身子都陷在沼泥里的人,就算再沾上些血腥污秽,也没什么关系。
他不怕即将面临的酷刑□□,这只会滋生他无尽恨意,而只要不死,说不定还能利用此事,想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门路。
早晚有一日,他会将这些十倍偿还——
萧棣眸底戾气翻涌,可他忽然撞上了谢清辞的眼神。
一片茫然里夹杂着失望……和挣扎痛心。
萧棣心头一震,是了,自己从始至终一直沉默,这些人却一个个的下跪陈情,这番情景下,任何人都忍不住的会怀疑自己吧。
哥哥也会觉得纵火之人是他么?
一想到谢清辞会因此忌惮疏远自己,会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害他性命,萧棣便如同被人扔在数九寒天的雪地里,寒意刺骨。
不……哪怕这误会只有一个月,一天,甚至一个时辰,萧棣胸口就涌起沉沉密密的疼。
况且……往深了想,若他顶了罪,那今日放火之人岂不是又在暗处。
谢清辞孤身一人,又要如何应对?
萧棣心底终于涌出前所未有的恐慌失措。
“我没有。”萧棣向来波澜不惊的声音,竟隐约有了一丝颤意:“纵火之人另有其人。”
“是有人暗中纵火,想将罪名推给旁人!”萧棣双眸灼灼的扫过在场几人:“若我们进了诏狱,图谋殿下性命的人岂不是如愿了?”
“证据都摆在面前了,萧棣,你就认了吧。”楚王不耐烦的出声道:“灯油是你要的,温泉是你来的,难道你是敢做不敢当之人么?”
萧棣冷冷望向他:“你的意思是,这场火是我用灯油放的?”
楚王一怔,他根本不晓得这火是如何放的,当下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那当然!”
正当此时,负责查明火迹的侍卫统领也来禀告,说温泉几个柱子上的确被人涂抹过易燃的灯油。
楚王立刻来了气势:“看!本王说如何,萧棣,你还有何话要说?”
萧棣最厌和蠢人解释剖析,百般解释仍受制于人,徒增笑料。
但一看到谢清辞失落的模样,便觉得心口发痛,连解释起来的声线都有几分颤意:“陛下,火势是从檐角开始燃烧的,在起初时,火势极慢,我们甚至都未曾发觉,直到燃至中途再加上夜风,火势才迅猛了些,但殿下仍能逃脱,侍奉的人也毫发无损,且不到半个时辰又灭了火,足以证明此次火情较缓。”
这些事情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皇帝徐徐点头,摆手示意萧棣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