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辞拉住脚步虚浮,却还执意往甲板上走的萧棣,将袖中的汤婆子塞到他潮湿冰冷的胸口。
“我看你是被雨淋傻了!”
萧棣怔怔的望向谢清辞。
温热的汤婆子,带着眼前人的温度,猝不及防贴在他胸膛。
早已在冷雨中僵硬的心口猛的跳动了两下,胸口处的肌肤也被烫得微微发痒。
像是……将日头揣在了怀里。
萧棣怔忡的站在原地,他在又湿又冷的雨里淋了很久,久到自己都放弃了挣扎,只凭一口气硬捱过去罢了——
可有人携着伞和篝火靠近,那么焦灼又细致。
像是他从未淋过雨一样。
他方才咬破齿间药时都还在筹谋思索,可现在脑中却一片茫然,任由摆布。
谢清辞看着萧棣失神的模样,心里倒有几分唏嘘。
他开口,故意不着边际的说着很多话。
“回到宫里,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再洗个热水澡……”
“明儿想吃什么?让春柳做个西湖羹汤,热乎乎的。”
“……”
谢清辞察觉到,萧棣方才的情绪不对劲。
此人强悍暴戾,面对再多艰难,所谓轻生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可这次似乎……恰好被他撞到了。
望着衣衫尽湿的萧棣,谢清辞不由摇摇头。
虽说暴君以后生杀予夺刀枪不侵,可眼下的他……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强悍难敌——
可他丝毫没去想借此良机除掉萧棣,反而有丝莫名的庆幸。
今夜,还好他来了。
*
大雨渐渐平息,淅淅沥沥的雨滴敲打在夜荷上,平添了丝静谧。
幽静的天幕下,小舟划过荷花从中,荡漾起阵阵水波。
萧棣咬牙,蜷缩在船舱中,积压的淤血不住翻涌,他抬手轻咳了几声,又悄无声息的掩去唇边血迹。
他用的是漠北的药,发作起来和夺人性命的剧毒差不多,只是毒量小,虽伤不到性命,却很是难熬。
他调整气息,强撑最后的一丝清醒。
现下还不能让哥哥察觉……
夜深了,只有船桨拍打水面的声音传来,萧棣抬眸。
谢清辞恰坐在他对面的船舱里,发丝潮湿未干,如同梦境般朦胧。
他的眼眸似乎一直定在自己身上,毫不设防,似乎是邀请人在靠近。
萧棣压制药效已极为辛苦,无力再去克制旁的。
他呼吸微重,慌乱低头,眸光凝视着水纹。
荷花隐匿在夜色中,散落的月光破云而出,波光粼粼的湖面点缀着天上星。
星光波光交映的湖面,倒映着谢清辞的侧脸。
一时间,让人分不清今夕何夕。
明明是恐惧湖水的,此刻却无比想要伸手触碰湖中倒影,就此沉溺。
*
二人一到流云宫,萧棣再也撑不住,吐出一口血。
他面色被雨水淋得苍白,殷红的血迹愈发触目惊心。
春柳一声惊叫,身畔的谢清辞也下意识的扶住他:“怎么回事儿?”
“可能是酒里有毒。”萧棣声音沙哑,背后的手不动声色的拦住哥哥纤弱的背,还不忘嘴角扯出引人怜惜的无辜弧度:“哥……哥哥,我没想到那酒里有毒,我……会死么?”
如利刃般锐利的人,流露出脆弱无助,睁着含有薄薄水汽的眸子眼巴巴看你。
谢清辞心里倏然一紧:“定然不会。”
又抬头看向春柳,语气发沉:“还不去请太医?”
春柳一怔,据说那是皇帝赐宴,那若是酒宴有毒,自然是……
但看自家殿下的模样,也不敢耽搁,忙跑出门去。
萧棣费力的牵起唇角。
太医院的太医出诊,都是要记录在档的。
他去赶赴御宴,却身中剧毒。
不出两日,陛下定然知道此事。
*
果然,皇帝知晓萧棣在宫宴上被人下毒,登时大怒——
这些人用尽心机请来圣旨,却胆敢借着他的名义去杀人。
如今宫中和外朝皆满是流言,倒有不少人是在悄声议论是他忌惮萧家,才暗中下毒。
皇帝才不背这凭空而来的黑锅,立刻派人调查,很快知道了楚王,燕铭,赵森三人将萧棣劫走一事。
这就很值得玩味了,在皇帝心里,立刻掠过前朝后宫勾连的念头——
他亲自赐的酒,她们都敢自己下药。
岂不是把他这个天子当成了排除异己的杀人工具?
而且赵婕妤嘴上温柔小意,说着惦念养子,背过身却在酒里下毒。
想起此事,皇帝便觉得不寒而栗。
他身边是容不得这个女子了。
安贵妃坐不住,知晓赵婕妤被打入掖廷后,仗着宠爱哭哭啼啼去给赵婕妤求情,顺便替儿子撇清。
“你还敢来给她求情?他们这是欺君!”皇帝冷冷道:“把朕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们好大的胆子!”
作者有话要说:棣棣最会撒娇让哥哥疼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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