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可惜在战场中断了一指,回纥该杀啊!”
谢清辞心头一颤。
断了一指,放在他人身上,这是白璧微瑕的缺憾,但若是放在皇太子身上,立刻成了有碍国体的缺损。
上一世,父亲还总是有心无意的念叨二哥“英果类我”,再加上之后的种种事情,让大哥二哥的嫌隙越来越大……
仪式结束后,谢清辞和谢怀尉并肩走下金水桥,谢清辞眼眸闪动:“二哥,大哥当了太子,我们去他府上让他好好请客。”
“不去。”谢怀尉唇角微扬,却抬起下巴哼了一声:“大哥当了太子,以后骂我们岂不是更有底气了,我才不去吃数落呢。”
谢清辞看着谢怀尉别扭的暴躁模样,暗中摇摇头,二哥嘴上总爱不服气,还摆出冷漠的模样,其实这时候看大哥当上太子,该是真心高兴的。
若是……没有后面那些一连串的事情,哥哥们并不会走到陌路。
谢清辞正在思索,忽听前头有几个大臣的声音传来。
“哎,你说这算不算开国后的第一奇闻——哪朝哪代有残疾的太子?”
“悄声些……太子殿下还没出宫呢。”
燕铭口无遮拦道:“这有什么好悄声的,事实如此嘛!”
“龙少了一爪那还是龙吗?太子少了一指,还能当太子吗?”
谢华严恰在前方和几位东宫的官员对谈,听到这话后面容一僵,眼底掠过暗淡。
此事涉及太子隐痛,太子没有出声,那些官员们也不好上前呵斥,自然都纷纷装作没有听到。
谢清辞轻轻皱眉。
上辈子便是如此,他听到过议论哥哥的冷言冷语,却没有一次上前争辩。
因为他总觉得哥哥立在白玉之上,不会被这些碎语影响,又何必和这些人理论,去再次揭哥哥的伤疤呢?
可他如今却明白,就算不去理论,伤口也不会愈合,反而会在角落疯狂生长。
而哥哥也会难过,会失落,隐忍久了,仁爱宽厚的心也会渐渐滋生出阴戾冷漠。
上一世哥哥逐渐防备二哥,想必和这些流言蜚语关系密切。
谢清辞径直走上前冷道:“燕世子好大的口气,你又是何等身份?竟然当众议论起谁能入主东宫了!?”
燕铭回头,看到是谢清辞,没太放在心上:“我就随口说说,况且我也没说错什么啊!”
燕家是开国元勋,又有安贵妃撑腰,气焰嚣张丝毫不惧。
“哥哥受伤,是因为上战场杀敌,”谢清辞尚是少年身量,显得单薄纤细,可一双剪水瞳清亮,望去从容冷冽:“他当时本可以像你一样离开,是为了保全城中百姓,才不管安危上前厮杀!哥哥仁厚果敢,负伤后还被父皇亲口夸赞!难道上战场负了伤,非但得不到尊重,还要被你鄙夷吗?”
燕铭怔在当场,不晓得前几日还和自己欺辱萧棣的“谢清辞”,今日为何忽然翻脸。
周遭的武官们有不少听到了这番话,不由得连连点头,他们大多上过战场,能活着从战场回来就是造化,太子英勇负伤,的确不该被嘲笑。
燕铭自知失言,却不愿意被比下去,声音刻薄道:“可是我们的太子殿下还是缺了一指啊,东宫怎么能让……”
话音未落,凌厉的风声呼啸而过!
谢怀尉飞身上前,狠狠一拳砸在燕铭鼻梁上,登时血如泉涌。
“胳膊腿儿齐全很得意?”谢怀尉抬起下巴,眸中满是凌厉嚣张:“再让本王发现你口出狂言不敬将士,信不信立即让你缺个脖子上的玩意儿!”
燕铭被打了一拳,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眼看周遭人也逐渐围拢,登时不敢放肆,捂着鼻子狼狈离去。
谢怀尉吹吹额角的碎发,这才发觉周遭大臣不少,登时唇角一抽拉住谢清辞道:“哎——我方才是不是太粗蛮了,没有说太多粗俗的话吧!没给谢家丢人吧!”
谢清辞唇角轻翘:“二哥出手又准又狠,而且是在教训小人,怎会丢人?”
谢华严站在远处旁观,恍然之间,似乎觉得从前的谢清辞又回来了。
明明如脆弱剔透的琉璃,但每次袒护自己时,都有毫不迟疑的勇气。
谢清辞对燕铭说的每个字都轻轻敲在他心尖上……
还有二弟……平日里是个暴脾气,前几日还因清辞坠马一事和自己起了争执,可如今却却凶巴巴的站出来……
都是为了维护自己……
若是没有那场梦,想必自己定然会被深深感动。
谢华严强自压抑心头的暖流,眼神渐渐漠然。
那场梦太清晰可怖了,前一阵子的谢清辞行事,也的确和梦中一模一样……他今日忽然转变,也许,是有更为深远的图谋……
一旁回廊处,萧棣拖着残腿,漫不经心的站在一旁观望这兄弟两人。
谢清辞生得病弱清贵,就算说起直白凶蛮的话,也让人生不出太多畏惧。
反而如初阳升起前的雨露般直率单纯。
从来没上过战场,也从未见过厮杀的小皇子,竟也晓得战场不易,出面维护自己的哥哥?
萧棣眯起眼眸,望着眼前兄友弟恭的场景,在心底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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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临时的王府,谢清辞想起一事,吩咐侍从拿来赵婕妤给的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