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姿势极累且别扭,柳湛却神采奕奕,终于在快到伙房时鼓起勇气,一把抓住萍萍整只手,牢牢握紧。
萍萍瞟了眼两人的手,这才发现早上梦中抓那一下,她的指甲划伤了柳湛手背,留下两道浅红痕。
柳湛却完全猜不到她在想这些,他兴奋不已,萍萍对他真好,都没有抽开手,这简直是老天最大的恩赐!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人心不足
“你手要不要擦点药?”萍萍问。划都划了, 她是不打算道歉的。
柳湛闻声看去,才发现手上有伤。
“没事。”他笑呵呵,萍萍关心他, 自己简直就被幸福包围了。
二人尚未跨入伙房, 身在门外, 伙房里的人已经眼见瞅见他俩紧牵的手:“哎哟哟,瞧谁来了?”
“来就来,手怎么牵还牵到一起去了呢?”
“你懂什么, 这叫牵着手把人领来!”
各种起哄, 甚至还有鼓掌的,萍萍本来没觉不好意思, 这一闹,反而脸红,别首。
柳湛咬了下唇,笑着将她的手攥得更紧。
他领着她跨进伙房,即刻有相熟男子迎上:“柳大官人稀客啊!”男子拍柳湛肩膀,语重心长:“你这也算跛脚的王。八只要步不停,也能爬千里!”
这句应该是跛鳖千里, 终有一成。
虽然不中听, 但柳湛满心欢喜, 不以为意, 甚至还附和了一声。
倒是旁的婆子觉出不对:“麻子,
你把大官人比什么呢?大老粗别张嘴!”
“好,我大老粗, 我不张嘴,你来——”男子不服气,冲婆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婆子连哼带白眼, 而后换一副面孔,笑嘻嘻同柳湛拱手:“恭喜大官人,贺喜大官人!烈女怕缠郎,大官人的铁杵终于磨成绣花针啦!”
柳湛唇翘嘴抿,眼珠动了下。
夕照晚起,比柳湛萍萍还来得迟,才将进来听个大概,就激动凑近柳湛耳边:“恭喜恭喜,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柳湛低头一笑。
夕照瞧他这么开心,反倒眨了眨眼,心虚了——本来她对两个人都有话说,接下来还要叮嘱萍萍:要是他再对你不好,你还跑!
夕照不敢说了。
就在这时,四、五婆子一齐拥到萍萍和柳湛周围:“既然和好了,那不如——趁热打铁,百年好合?”
“对对,什么时候再办喜事呀?到时候婚宴上我们可都要坐头桌!”
当初萍萍和柳湛对峙婚书的事满堂皆晓,这会就有人开玩笑,叫柳湛吃一堑长一智:“大官人这回可得记着,赶紧把婚书签了,别又牛上田坎扯尾巴——迟了!”
说到柳湛心坎上,他当然希望越快越好,毫不犹豫,想到这,柳湛满怀笑意凝睇萍萍,却发现她笑得很浅,微微颔首,目光游移。
显然她有几分尴尬,且没有接话。
柳湛的心像被根线划了。
但在萍萍面前,还是笑得毫无阴郁,温言细语:“想吃什么?还是我给你煮汤饼?”
萍萍进门就瞧见灶上一锅碧油正炸馓子,金黄澄亮,散发酥香。她不委屈自己,直言:“不用,我今天想吃馓子。”
说着就自个去要了一盘,又舀碗豆浆,柳湛效仿也要了一盘一碗,二人前后脚重新落座。
面对着面,萍萍掰下数根馓子,沾上豆浆,一咬一大口。
见她吃得津津有味,柳湛禁不住也食欲大开,尝了一口,果然好吃!
他笑意更浓,却忽然意识到,萍萍自始至终都在吃自己的,没有招呼他,更没有向他分享、介绍美食。
从前她会等他一道分享酥油鲍螺,滔滔不绝,剖析肝胆,想把自己从里到外全说给他听。
柳湛经历过至真至纯,有比较,能分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那根线却又划了下,还一扯,疼,仿佛是根风筝线。
萍萍盘里尚未吃完,更没再要,厨娘却主动递过来一盘新的:“我们萍萍就喜欢吃这个!”
厨娘对着柳湛伸出三指:“只要炸馓子,她最少吃三盘!”
左边那桌的小娘子闻言转过身来,补充萍萍的糗事:“她还会把早上剩下没吃完的装麻袋里,就当零嘴,一边和我们聊天一边吃,一袋子一天就吃光!”
“然后就被油到,喝这个茶解腻。”右边那桌小娘子提壶走来萍萍这桌,给她倒了碗紫苏、桂花煎的茶汤。
诸人同柳湛说笑:“就你,天天让人家吃汤饼!”
柳湛勉力回笑。
萍萍抬眼看了下柳湛,他和颜悦色询问:“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些的?”
馓子、茶汤,从前都没有的。
“这两年。”萍萍笑答。
柳湛心里缓缓地想:问一答一,她完全没打算分享更多。
他的欣喜和幸福顷刻消散。
但想着萍萍爱吃这个,过会还是起身,主动去帮忙炸馓子。厨娘搓好面,柳湛一根根往油锅里下,长筷翻面,终因心沉有一下动作大了点,热油飞溅到他手上,被烫了下。
柳湛挪眼瞥向自己手背。
“鲜少有官人做给娘子吃的,你这一听她喜欢吃,就立马下厨,”厨娘边和面边感叹。
世间夫为妻纲,女子侍奉夫君,仿佛天经地义。像厨娘,当年成亲后,就开始为夫君一家老小烹饪三餐,却不曾吃过一碗夫君亲手下的汤饼。
如此两年,自以为无错处,却还是惹婆婆不满,被夫君休弃,躲进善堂。
厨娘不由赞许柳湛:“大官人这般矜贵人,还能做到这种程度,实属难得。”
柳湛闻言却泛起一笑,反夸萍萍:“她也经常做给我吃,比我给她做的要多得多,而且她厨艺比我好,小排汤饼、酥油鲍螺,皆是一绝。她连洗面汤都调得比别人舒服。”
柳湛不由自主望向还在吃的萍萍,满目柔情,缓缓地想: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娘子。
……
眼下天热,许多人躲进山里避暑,山居和普照寺忙不过来,便请了善堂的人做短工——因为寺里和山居经常接济善堂,大伙都没要报酬。
用完早膳,男子就去普照寺,女子去各山居。
萍萍分到的这家叫“秋暝精舍”,她负责打扫院落并灌满水缸。
萍萍打算先挑水,柳湛却先一步拿起扁担:“我来挑,你先扫吧。”
萍萍旋即福身:“辛苦郎君了。”
柳湛手上一顿,继而笑挑起空桶,走到门口时回首再眺萍萍一眼,她正背对他打扫,两侧树叶油绿,她刚好穿着也是条绿褶裙,腰肢曲致。
柳湛想起那声郎君,心中一涩,转回头挑起空桶向山井走去。
要走五、六个来回才能灌满一缸。
他暗中用了轻功,走得快,水缸盛满时萍萍仍未扫完,柳湛自然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