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也一定会娶她。
他见过最坚定的选择,所以自己也一定能坚贞选择萍萍。
“殿下!”蒋望回追着柳湛走过菜田,“殿下记不记得……”
柳湛以为他还要劝自己放弃,抬手不耐烦道:“莫再说了!”
蒋望回嚅唇,从后往斜前方望,只能瞥见柳湛侧颜,他凝视着想,太子应该已经忘了,只有自己记得。
柳湛一跨进田舍,萍萍就迎上来笑问:“怎么聊了这么久?”
柳湛不愿她伤心,竟然学会撒谎:“说些江南趣事,他第1回 来,什么都新鲜。”
还是不习惯,撒谎时会摸鼻子,躲避对视。
萍萍全心全意信任柳湛,当了真,接下来下山,竟给蒋望回时不时讲些润扬一带风土人情,以为待客。
蒋望回大多数时候低着头,偶尔瞟她一眼,回应几个字。
萍萍也不恼,每个人性情不同,有人唠叨,有人寡言,没必要因为这生嫌隙,她问蒋望回:“仰望颜回……那你的表字是不是叫希颜呀?”
蒋望回垂首作答:“在下还未行冠礼,但将来……应该会这样取吧。”说完飞快瞟萍萍一眼,她已经大步跑去前面挽柳湛胳膊。
蒋望回注视前方一对身影,柳湛低头,萍萍踮脚,说着悄悄话,欢声笑语。
蒋望回本该垂眼,眼观鼻,鼻观心,却不由自主视线粘在二人身上。
他一路沉默,下到山底码头,柳湛和萍萍先跳上船,招手呼唤,蒋望回也仅只脚下加快,两瓣唇始终粘着。
趁蒋望回还在走甲板,萍萍手放耳边,柳湛见状低头凑近,她悄悄道:“你这位朋友好像不太开心。”
“怎么这么说?”柳湛反问。
“我看他沿路都板着脸。”
“他就这样,天生不爱笑,其实人还好,你别介意。”
柳湛话音落地不久,蒋望回就上到船头,也不知听见没有。
这艘回扬州的船有两名梢公,另加五名船客,舟悠悠往下游漂,不需要怎么用力,于是当中一位梢公腾出手,捞了一网小鱼,皆只指长,船客中有位卖油郎贡献半锅香油,大伙合力把鱼都炸了。萍萍和柳湛近半年在金山寺寡油,馋得厉害,萍萍甚至肚子叫了一声。
刚炸好,二人不顾烫就大快朵颐,萍萍看蒋望回一直不吃,便主动装了一盘给他:“尝尝,不腥的。”
蒋望回缓道声谢,双手接过,刚将一条鱼送入口中,萍萍就边嚼边补充:“刺不用吐,已经炸酥了可以直接吃。”
蒋望回鱼已入口,将整条吃完,才回道:“好的,多谢。”
萍萍愣了须臾,反应过来,这人和娘亲一样,口中有食物绝对不说话,她不由对好感倍生,冲他一笑。蒋望回瞧见,觉她眼里是涡旋,酒窝里也是涡旋,带着人下陷。
“望回。”柳湛唤蒋望回,冲卖油郎那边扬下巴,蒋望回会意,站起走远,向卖油郎和船家支付油钱和鱼钱。额外多付许多,众人都忙不迭称谢。
夕阳西沉,夏末初秋的晚霞现出独特的粉蓝两色,一艘北上的客船迎面擦过,众人皆睹见船上扎的红绸,柳湛手肘轻拐萍萍:“这是船上迎亲吗?”
萍萍视线追随那红绸船扭脖,船上门窗紧闭,完全看不见里面的人:“不知道啊……一般迎亲都会站在船头的。”
抵达扬州已是深夜,江边却仍灯烛荧煌,上下相照,一排排浓妆行院凭栏挥帕,萍萍伫立凝望,嘴里念叨:“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蒋望回闻声瞥了她一眼。
萍萍和自家的行院们对上眼,旋即泛笑,低头嘀咕:“一屋子神仙。”
蒋望回再次瞥萍萍,她半张脸隐在暗处,能瞧见的半张明眸如水,绿鬓似云,还有个浅浅的酒窝。萍萍身后倒映半江灯火,涟漪晃船,船又晃他的心。
他想,仙子只在身边。
萍萍仨人进画舫绕开主廊槏面,上楼先找兰姨,叩厢房门良久,兰姨才出来问:“什么事?”
门未关,仨人皆瞧见房中坐着位中年男子,锦袍玉带,气度不凡,柳湛第1回 见,以为是兰姨恩客,却见萍萍朝屋里行了个礼:“凤叔。”
男子亦隔空颔首回应。
柳湛便转而认定此人是副末色提到的那位兰姨相好。
萍萍已转头问兰姨:“今日家里有人出嫁吗?”
原来她仍记挂那艘红绸船。
“妙妙嫁去蜀地了。”兰姨不咸不淡回。
“什么?”萍萍一下反应不过来,“怎么这么突然?都不和我们说声。”
“你在和尚庙里,怎么说?”兰姨白一眼,告知,“她嫁的崔员外。”
崔员外每回走商来扬州都会照顾妙妙生意,后来没商走了,人还是会来。
大家都瞧在眼里,不突然,不意外。
再则崔员外虽是商户,却知书达理,读书人都爱救风尘。
“她嫁那么远,那果儿狗儿他们呢?”
萍萍念叨的是妙妙子女的名字。
兰姨不语,那自然没带去。崔员外花一百两买下妙妙的和离书,又给她的儿女们留下另外一百两,怕赌鬼贪了,托到兰姨这里。
还说以后会时常从蜀地寄钱,让兰姨多关照自己子女。
说到这兰姨不满,谁知道妙妙将来寄不寄。
“崔员外不是快七十了吗?”萍萍追问。
兰姨横她一眼:“妙妙也不年轻!”
这是妙妙离开时自己说的话,她说崔员外除了年纪大点,旁的都好,娶过去就是续弦。
再则,崔员外一直没有子女,她生过四个,想来也是因为好生养相中她。
兰姨眼皮挑了下:“不聊这了。”
走了的人,不值得再说。
她打算下楼看看堂中生意如何,抬眼却瞥见柳湛身后蒋望回,神色骤凛,半晌,手垂入袖中询问:“这位是……?”
屋内那位萍萍称呼凤叔的冉冉踱出,眺着蒋望回笑道:“你不是前两天来打听过吗?”
兰姨扭头冷问:“打听什么?”
凤叔便将蒋望回打听柳湛的事一说,又说那会刚好自己在船上。
“是,他是我朋友,”柳湛附和,“特地从东京来寻我的。”
蒋望回亦出列:“见过兰娘子,在下蒋望回。”
兰姨沉默须臾,扭头吩咐柳湛:“阿湛,你进来。”
说着竟公然抛下众人,只和柳湛进屋。
关紧门,兰姨的厢房是套间,竟挑起水晶帘,领他进里面。
柳湛睹见梨花床,转身背对。
兰姨跪下请罪:“方才没用尊称,还望殿下恕罪。”
柳湛连忙将她扶起:“您唤我阿湛,我还高兴呢,觉得和你们更亲近了。”能融入萍萍亲友,是好事,他说着翘高唇角。
兰姨却无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