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柳湛,耳朵里传进袁未罗的警告,只笑着点了点头
袁未罗却以为她听训了,瘪了瘪嘴:“这还差不多,对了,叫什么?”
半晌,萍萍反应迟缓:“啊?我没叫啊?”
袁未罗咬牙,他问的是——
还未解释,萍萍已自醒悟,忙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我想岔了,我叫萍萍,萍水相逢的萍。”
袁未罗又问:“本地人?”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萍萍却反问,一个问题且换一个问题。
她想问问官人新交的朋友,官人这几年都在作甚么。
“你!”
“够了,阿罗。”忽有人低低打断。
男声从萍萍头顶上发出来,她恍觉自己鬓角的碎发都被这声音吹起,不由仰头张望,又因碎发扫着眼睛,便眨了眨眼——高大魁梧的男子,穿着和自家官人样式相仿,颜色不同的圆领袍,不知何时来到她和少年身边。
这男子一同萍萍对上眼,就即刻垂下脑袋,眼瞅地上的青石板。
他盯着地面,却同袁未罗讲话:“万事待会再说。”
袁未罗缩肩:哎呀,糟糕!多谢蒋殿卫提醒!
殿下交待了,要把这萍娘子先带回去,那自然是殿下亲审,哪轮到自己,一个内侍越俎代庖?
方才见她冒犯无礼,自己一下气糊涂了!
缩着肩膀瞅林云舆,正对上林公目光,他便啧舌垂臂,一溜烟小跑,追去林公左右。
转眼间,只剩下萍萍和魁梧男子。
她想,这人应该跟那少年一样,也是阿湛新交的朋友,便朝着魁梧男子颔首一笑,算作招呼,而后拔腿,要追柳湛,魁梧男子却在此刻发问:“娘子是有什么急事么?”
萍萍闻声回头,对上男子的眼,男子又把头低下去,解释道:“看你行色匆匆。”
萍萍笑道:“是有急事,我有话急着要同我家官人说。”
千言万语,异常迫切。
男子却道:“街上讲话不方便,小底以为,再急的事也该寻个落脚处。”他顿了顿,浓睫微颤:“当然,仅只提议,抉择还在娘子自己。”
一行人说说行行,眼下已转至南徐大街,人流如织,鱼龙混杂,萍萍想了想,她要同官人叙的回忆,一两个时辰都讲不完,是得找个坐的雅间,平心静气地聊。
萍萍便朝男子盈盈一拜:“所言极是,多谢提点。”
男子即刻回礼:“闲言絮语,不必言谢。”
言罢退后半步,与萍萍再拉开些距离。
萍萍收回目光,再次望向柳湛——街两侧的点心铺、布店、米店,客人和卖家都在叽叽喳喳,人头晃动,但自家官人的背影始终瞧得着。
不近不远,他在她眼里没丢。
她一想到这瞬间就变高兴,酒窝旋得更深。
几只麻雀竟从檐上飞下,啄路面上掉落的米粒,就在她前面。
好大的胆,竟不惧人。
她笑着绕着麻雀,步伐愈发轻快,她发现男子依然跟在自己后面,便回头问道:“您是阿湛朋友吗?还不知怎么称呼。”
麻雀扑翅飞走,男子立定低头:“小底姓蒋,名望回。”
“蒋望回。”萍萍呢喃,今人高山仰止,仰望孔门十二贤之首颜回,希望自己也能有颜回一星半点之材。
“那你的字岂不是‘希颜’?”她回头笑问。
本是句玩笑话,蒋望回脸上却无半点笑意,也没即刻低头,愣愣看了萍萍一会,才缓缓应道:“是。”
萍萍旋即告诉他:“我叫萍萍。”
知道了别人的,也要告诉自己的,一个回答换一个回答。
蒋望点了下脑袋,算作回应,而后目往左移,避开对视。他动作迟缓,还没移完萍萍就已回转身只眺前方。
众人揣测柳湛心思,审讯要寻隔墙无耳,清幽僻静,万不能入酒肆、茶楼,因此走了很长一段路,逐渐远离繁华。
期间萍萍回身又同蒋望回说过两回话,蒋望回皆低头隔着一段距离,言简意赅作答。众人最终挑了一家因为僻静,尚无人入住的久住。萍萍看沿路寻访问价,精挑细选,只有蒋望回在做事,沿路询房,便在入厢房后,两人独处时,到桌边亲沏一盏清茶,捧到蒋望回面前:“您辛苦了。”
双手捧高,将将到蒋望回心口位置。
蒋望回猝不及防,忘了低头,呆愣凝视。
片刻后,飞快后退,拉远距离,低头道:“娘子且请稍后。”
“嗯。”萍萍点头。
蒋望回仍垂首,滑了下喉头:“你想见之人就会来与你见面,娘子且请稍后。”
萍萍心道,这
人呆呆的,把同样的话重复两遍,但她自己也常犯呆,所以全无嘲笑之意。萍萍正要开口道谢,蒋望回却急速退了出去,也没有接她那盏茶,瓷盏仍捧在萍萍手上。
她无奈摇头,放下茶盏,坐在桌边专心等自家官人。
半晌,不闻门外响动。
萍萍胳膊搭在桌上,轻点脚尖,随时间流逝越点越快:阿湛怎么还不来呀?
却不知柳湛此刻就伫在门外,只不过刻意屏了呼吸,不令萍萍察觉。
第七章 官人万福
他想听听这女子独自在房内做什么?
是正布置机关?
还是往茶点里下毒?
柳湛听见的只有轻微却焦灼的拍脚和叩指声。
少倾,林元舆拾级上楼,由远及近,柳湛仍伫在门外,侧对林元舆,默抬右臂。他虽然面色平淡甚至称得上和善,却仍惊得林元舆心头一跳,下意识鞠了一躬。
林元舆望厢房,再窥柳湛,明白过来,无声告退。他屏了呼吸,蹑了手脚,其实哪怕跟他相伴下楼,也未必能听见声音,柳湛却觉脚步与呼吸一并聒噪,房内的女子定然察觉了动静。
既如此,没必要再站在门前了,柳湛手一抬,推门入内。
萍萍眼睛骤亮,倏地从椅凳上站起来。这屋子窗少,只临街一扇,还被关得严严实实,白日屋内就昏天暗地,柳湛推门带进一束微光,萍萍顿觉光芒万丈,无比明亮。
亮闪闪汇聚到她眼睛里,成了星潭。
萍萍先挑高眼皮望了眼柳湛耳后小痣,而后深锁他的双眸,含笑福身,像记忆里无数次那样柔声唤道:“官人万福。”
柳湛凝视萍萍面庞,沉默须臾,而后平缓开口:“这位娘子缘何一再认为在下是你的夫君?”
“因为你就是我官人啊!”
柳湛默不作声,视线下移,落在萍萍的鞋袜和裙角上,方才在巷子里就有留意,鞋袜罗裙满是干了的泥点子,邋邋遢遢,仪容不端。
萍萍见他不回应,有些激动,脚下不自觉朝柳湛靠近:“化成灰我也认得!”
转眼两人只隔一个身位,柳湛身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