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细妙的手法分剥开病患的肌肉,就在脊椎骨将要露出的一瞬,一大片黑色的奇景出现在两人的眼前,“噗噗”连续发出许多圆珠滚动的声音,黑色玻璃珠竟然从病患体内迸射出来,差点砸中鹿猛的脸。
鹿猛吃惊地望着玻璃珠落在地上,落在文君的皮肤上,立即破碎,流淌出一大片黑色的液体,向上蒸发出一缕幽烟,幽烟中出现无数狰狞可怖的人脸,像一尊尊枯瘦的树精雕塑,它们舞动着嶙峋的鬼爪,发出一片片凄苦不堪的哀嚎,身下黏连着黑色的痕迹,缓缓地向赵谧鹿猛蠕动过来。
“吱吱。”鹿猛从未见过苦髓瘤竟然会是这样灵异的东西,他感到手臂有些痛,发现在手腕处也豁然钻出了一只小型的幽灵,它不断地向鹿猛肩头攀爬,又不断地残留下一道苦髓瘤的毒液,造成了越来越多幽灵钻出,幽灵拥挤不堪,许多从鹿猛的手臂上黏着这腐坏的肌肉,一同掉到了地上。
“鹿郎!你怎么了?!”赵谧发现那些从鹿猛身体里,从母亲身体里钻出的苦髓瘤幽灵竟然会造成二次感染,衍生出许多可以重复产生苦髓瘤的灵异生命,顿时惊呼起来,她扑到鹿猛的身边,想要为他拿掉手臂上沾染的病毒。
“别!你别过来,谧儿,我这条手臂看来是废了,你快点拿骨锯过来为我截肢!快。”鹿猛强横着眉头,冲满脸惊愕的赵谧吼道,不料,赵谧双手发颤,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愣在原地,她的眉头急促抖动起来,想要从鹿猛的脸上看出别的可行性办法,不过,鹿猛只是不住向后退,捉着自己的感染病毒的左臂,避免毒液蔓延到自己的身上。
“快啊,你在干什么?快点拿骨锯来啊。”鹿猛英眉倒竖,以坚毅的目光注视着赵谧,她的心里何尝不是翻江倒海,眼睛里晃动着心碎难过的泪水,她颤巍巍地举起骨锯,鹿猛将胳膊小心地凑了过来,默默道:“锯吧,谧儿。”
“不行!一定还有别的办法。”锯刃搁到了鹿猛的手臂上,她猛地抬起沾满了泪花的睫毛,拧着黛眉拒绝了鹿猛的要求,她仔细回忆着《曾泽策》里关于可以阻挡恶性肿瘤破损蔓延趋势的针法,一个念头在她的脑袋里激起千层浪,那念头正是求助威胁她存在的宿主“赵谧”,当年治疗石文石武的土痋疣病时,用到的就是赵谧的特异针法,驱虫阵。
“不行,不能依靠她,若凭借她的能力,我还能算是我吗?但是,我也不想让鹿郎变成残废,我们还有许多令人向往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去做。可是......驱虫阵,不行,按照现在苦髓瘤在鹿郎手上蔓延的趋势,已经没有可以施展针法的空隙。”赵谧苦苦思索着,她不住地观察着那些掉落下来的小幽灵,他们痛苦,他们是冤屈的灵魂,他们是无数可去的游客,他们是可怜的,是想念家庭的,是想再世为人的。
赵谧眼神一亮,她拿出了一样东西,《臻西花嫁歌》动听优美的旋律从八音盒里飘扬出来,此物正是轩鹏送给赵谧的卒业礼物,他今生虽然与赵谧无缘,但那种挚爱的情结,全部包含在这套永远不会锈蚀的发音零件当中,随着他遥远的心意,一点点地带给赵谧感动,以及遐想不断的美好景致。
当《臻西花嫁歌》的旋律奏响时,苦髓瘤中蕴藏的七煌烧劫幽灵们,纷纷停下追逐生灵占据其身的脚步,一起从这房间里的四处八方,向八音盒的所在游荡过去,赵谧将八音盒放在一只桌子上,无数的黑色肿瘤病毒拖曳着道道粘液,从文君的身上,鹿猛的身上,一点点黑色的恶疾发出苦闷的怀念语调,爬到了桌子上。
鹿猛茫然地观望了一下左臂的状态,发现最后一只幽灵蹦了下去,此时,他的左臂完全没有了皮肤,全部是人体被烧伤后露出的肌肉,他忍耐着彻骨的疼痛,惊异地望着将八音盒占据的苦髓瘤幽灵,它们还透过八音盒的缝隙,钻到了里面,本来音色优美的八音盒,缓缓地将《臻西花嫁歌》变奏,变成了一首音调诡异,起伏突兀的暗月哀歌。
随处可见黑色的物质从八音盒里飘散出来,苦髓瘤正以赵谧鹿猛不可思议的形式,开始了进一步的传染。这被改变了旋律的《臻西花嫁歌》现在听起来,竟是如此地诡异瘆人,它像是为水蓝星上的所有人带去了死亡的问候。
“这该怎么办?对了。”赵谧眼见那种不详的黑雾就要飘荡出来,她可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遂抓过鹿猛身边的药祖魂勾,使它变成了火鸡头的喷火器,放出一道炽烈的金焰,将轩鹏送给她的八音盒付之一炬了,攀附在八音盒上的苦髓瘤病毒即跟音乐本身化成了一道乌黑的浓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