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秦鹤性子耿直, 不喜欢听客套话,每日就待在冥王殿的纱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宇文猛与他也算是半个好友,了解他的脾性,便直接道:“是我,秦鹤你不必出来了,我来这只是想借借你的镜子。”
一听不用出来见客秦鹤十分高兴,素白的纱帐飘了两下传出他的回应:“哦,那你用吧。”
秦鹤的声音如雨轻灵,他说话又十分温柔,听上去没有一点身为冥王的傲气,而话本子里总是把地府冥王写的凶神恶煞,说是任何恶鬼在他面前都会颤栗发抖。漠尘先前见那些地府守卫和他预想的不一样,这会儿也开始有些好奇冥王的模样,便下意识地朝纱帐处望去。
宇文猛察觉到漠尘的不安分,不过这次他倒没阻止漠尘趴在他肩上回头看人,甚至还微微勾起了唇角:“那多谢了。”
“不客气。”素白如烟的纱帐又飘了两下。
那里头一有人声传出,纱帐便会随之飘起,漠尘眯着眼睛仔细看着里面,见那纱帐里头真的只放了一张矮塌,矮塌上堆着一摊黑色的衣服和些许肉色的东西,就是没有半个人影,但是里头真的有人在说话。
而就在漠尘憷得连身上的毛毛都立起的时候,人声又传出了:“嗯?不过我还闻到了其他人的气息,你带别人过来了吗?”
漠尘缩在宇文猛的怀里,闻言马上对着宇文猛摇头,两只爪子也快速地摆动着,示意宇文猛千万不要暴露他的存在。
宇文猛见状便挑眉道:“没有。”
“噢……”之前漠尘听着还觉得轻灵动人的声音,这会儿就变得阴森可怖了,“镜子就在西南角,我好久没用它了,可能有些灰。”
宇文猛顺着秦鹤指的方向找去,终于在冥王殿最西南的角落里看到了那面溯生镜,而镜子也不能用有些灰来形容,它整个镜面几乎都被灰尘给盖住了,走到面前什么也照不出来,宇文猛还得给它掐个去尘诀才能用。
不过在镜面清理干净后,宇文猛却没有站在溯生镜面前,而是站在侧边,确保镜子照不到自己后把漠尘放了下来,小声对他说:“去看吧。”
漠尘闻言只以为宇文猛是让他先看,便喜滋滋地走近溯生镜,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然而镜子里倒映出的还是一只白生生的小雪狐,除了黑眸黑鼻外全身没有一丝杂色,圆滚滚像是团绒雪球,漠尘朝左边歪歪头,镜子的小狐狸也跟着它一块偏头。
“将军,这镜子没有什么不同呀。”漠尘奇怪地伸出右爪,朝着镜面碰去。
镜中的小狐狸也伸出爪子,和漠尘的右爪对在一块,但是漠尘只感觉自己的肉垫碰到了冰凉的镜面,那镜子寒气森然,一触到漠尘就打了个抖,和镜中的小狐狸一样。于是漠尘便回头朝宇文猛喊道:“将军,难道我前世也是一只小雪狐吗?”
宇文猛虽然没有站在溯生镜面前,可是镜子里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在漠尘回头喊他的刹那,镜子的小狐狸也跟着回头,就像是在喊身后的人。
一切看着都像是镜外的倒影似的,唯一不同是镜子里的小狐狸背后是茫茫的一片白,而镜外的漠尘身后是昏暗无光的冥王阴殿。
可是宇文猛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皱了皱眉,垂着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最后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松开,也迈步走到镜前。
镜子里,随着宇文猛的进入也很快出现一抹黑色的身影,那是穿着玄色戎装的宇文猛,脸上有道自眉间斜至下颌的疤痕,肩上落着些雪白的雪,然而镜外的宇文猛却是穿着赭红衣裳的,面容光洁无疤。
宇文猛顿时僵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镜中的那个宇文猛微微笑着,张唇说了几句话,随后捧着小狐狸的前肢将其抱起,而小狐狸笑锝眯起了眼睛,左爪还不依不饶地伸着,要去拨面前的东西,镜面随着那只小狐乱动的指尖和男人肩头落下的雪片而泛起一些涟漪。
宇文猛这才发现,在镜子外,他和漠尘看的是溯生镜,而溯生镜里,男人和小狐狸看的是一汪雪山间的不冻积水——镜中和镜外,一直都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只是不知道,那到底是漠尘的前世,还是他的,亦或是……他们两个的。
漠尘不知道宇文猛内心的震动,他还在原地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宇文猛,根本没回头看过一眼身后的溯生镜,而他见宇文猛不说话,还朝前走了几步去抱他的小腿,怕扰了冥王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敢小声地唤他:“将军,你在看什么呢?”
宇文猛没有应声,漠尘这时才回头才溯生镜望去,可是镜子里的男人早已抱着小狐狸离开,于是漠尘只看到了白茫茫的一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