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月亭忍俊不禁。
山河灵尊一看他们俩的表情,便心生不祥。
褚珀捏着生花笔,朝空白的画卷上落去,笔尖下的墨迹,随着她心念化成一只只黑白花色的犬,头顶三把火状的纹路,个个表情精神抖擞。
这些小东西一落到图上,就开始在图上撒了欢地乱窜,狼嚎声此起彼伏,山河灵尊的灵体上登时多了许多的狗脚印,谪仙一般的高贵形象顿时变得滑稽起来,他一把捂住耳朵,怒不可遏,“又是黑白色!快把这些东西弄走!”
褚珀倒也没真的画一万只上去,五百只就够他受了,她幸灾乐祸道:“怎么?灵尊大人对黑白色有阴影?”
“差点将你心上人拍死的,就是一头黑白色食铁兽。”最能搅动腥风血雨的,也是它,这几千年来,山河图没少受它的折磨,如今对同花色的东西都心有余悸。
宴月亭眨眨眼睛,脸上漫出一抹红晕。
然而褚珀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方面,她双眼放光,兴奋道:“食铁兽?大熊猫!!”
生花灵体浮出来,伸手在图上一点,一只体型庞大的食铁兽滚落图上,哈士奇顿时被熊猫吓得夹着尾巴躲远。
山河灵尊面上的雾气更浓,山河图内开始落雨,灵体勉强维持着端正姿态,幽幽道:“生花,你怎么能够如此对我。”
生花偏头看看褚珀,又随手将食铁兽抹去。
山河灵尊被这群疯狗吵得不行,整个灵已经快崩溃,不得不为自己辩解:“我只是看中了斩魂刀,斩魂刀前一任主人也算帮过本尊一点小忙,这把刀的气息本尊还是能感觉得到的,哪里知道他修炼的竟是掠夺道。”
褚珀动作一顿,她之前只顾着怎么救宴月亭,心绪大乱,直到此时才想起被忽略的问题,“斩魂刀闹那么大的动静,有没有别的人察觉?”
“战场上古灵的气息杂驳,完全掩盖住了斩魂刀的刀意,除了山河图本身,无人察觉。”
褚珀仍不放心,“师飞鸾呢,我记得他也随着一起到了战场,看到过斩魂的刀光。”
山河灵尊努力地想要抹去自己身上的狗脚印,闻言嗤笑道,“他红鸾星动,要过情劫了,满副心神都在别处,可没心思去混乱的战场感受别人的刀意。”
宴月亭的表情明显一沉。
褚珀不可思议:“他的情劫对象不会真是我吧?”
“不是你难道还能是宴月亭?”山河灵尊道,“无情道修士的情劫对象需得是与他命数纠缠颇深之人,情关最是难闯,便有人为了渡劫,专门为自己准备一位合适的对象。”
这不就是渡情劫工具人吗?
褚珀脑子里飞快转动,像褚师这样的大世家,族中子弟出生时,会入什么门派,拜入谁门下,承接谁的道统,这些差不多就规划好了。
但她是褚家的嫡女,怎么会成为别人渡劫的工具?就算褚家嫡子女众多,她与父母亲缘淡薄,也不至于被直接牺牲掉吧?
如果真要牺牲她,加固褚师两家的关系,将她留在家中不是更好控制吗?为何又会将她送到巽风派。
原主残留的神识里,关于家里的记忆太少了。她不解道:“我跟他多少年没见了,怎么纠缠颇深?”
“你跟他定过亲,合过命数,说不准不止是定亲。在他准备好勘情关之前,自然不能见你。”山河图只是一件仙器,又不修无情道,他会知道这种隐秘,都是从接待过的无情道修士那里探知来的,再细就说不出来了,“当然,也说不定,你们是真爱。”
褚珀:“……”
宴月亭眼中闪过杀意,将山河图卷回去。
第80章 山海可移,此心不变。
玄阳宗玉鼎宫。
密室幽暗, 昏不见光,盘膝而坐的人静静睁开眼睛,翻开手掌, 从手心里飞出一块星盘, 星盘悬至半空,散做满室明暗不定的星辰,星光将密室照得亮堂了些, 也照亮了师飞鸾的脸。
当中的主星最为耀眼,星辰之间或深或浅的联系全都围绕着这颗星而存在。而那颗原本隐于星盘中, 依附于他的星辰,由于两人相见,已经抖落覆在上面的封禁,越来越明亮。
禁制未解之前,与褚珀相关的只言片语,都到不了他这里, 如今禁制一解, 褚珀作为他的附属星, 她的所有过往都通过星盘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眼中。
但那些过往却在某个节点上断开了。
他的情劫, 是小时候便埋下的引, 是大司命为他们编织好的命数, 他从始至终都知道,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会成为他的牺牲品, 既是知道, 他自然不会傻到还为她投入感情, 哪怕一丝一毫。
只等以后,到了合适的时机,开启这段命数, 让他经一番红尘情爱,渡过情劫。
然而现在,只有他落进了这场编织的命数里,情劫来势汹汹,师飞鸾已经开始尝到因爱而生的忧和怖,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褚珀趴在别的男子胸口,捧着别人的脸,为别人流泪的画面。
本该受主星牵引,与他共同走完这一段命数的人,反而岿然不动。
星盘上,主星微微一颤,反倒受了附属星的影响,师飞鸾脸色铁青,挥袖收回星盘。
师飞鸾给家中送去一份信函,将星盘里的异状告知给自己父亲,父亲自然会让师家在巽风派的子弟去调查清楚,去年六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星盘异动,大司命应该感知得到,在弄清楚之前,他还是不要继续和褚珀接触的好。
遗迹消失这件事闹得很大,玄阳宗内外,无数仙门关注着,由于种种原因,褚珀他们这座小院却安静得很,玄阳宗还真的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只有几名负责照顾他们的小弟子,一名小弟子来清理了院子里疯长的花木,不知道他在院中洒了什么东西,藤蔓枝木一阵窸窸窣窣,全都缩了回去,院子里一下敞亮许多。
褚珀知道师父和大师兄会来之后,就半点不操心了,安心闭关进阶。
在涿鹿遗迹里时,她的神识随着宴月亭一起被打散,散得到处都是,收拢回来后,神魂就像吃了催化剂,一夕之间茁壮成长,变强了许多,这才是她修为进阶的主要原因。
褚珀在自己神魂上感觉到了宴月亭的气息,在涿鹿时,他们神识纠缠得太深,她浑身上下都沾染着他的味道,简直就像是被标记了一样。
这个气息扰得她有些心浮气躁,褚珀谨慎地从金丹里引出一丝灵力,引往灵台,打算清洗掉宴月亭的气息。
另一间房内,宴月亭没来由地从入定中惊醒,他神情有些恍惚,不清楚方才那片刻的心悸是怎么回事。
宴月亭匆忙出门,对面的门扉仍然紧闭着,小师姐还在闭关。
“怎么了?你调息完了?”罗不息坐在院子里嗑瓜子,为他们俩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