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本来程斯蔚想说他不介意用你用过的,但还没来得及说,沈峭很快又出门烧水。程斯蔚突然有点后悔留下来,如果不是他死皮赖脸地非要待在这儿,这个点沈峭就已经可以休息了。
沈峭看起来很累,程斯蔚倚着门框,看向在空地上架炉子的沈峭。如果不是亲眼见到,程斯蔚大概不会相信在隔着几十分钟车程的地方,居然有人用热水还要现烧。要架炉子,点火,用最老式的烧水壶。
这一套流程沈峭做的很熟练,火烧的很旺,沈峭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掀起衣摆擦脸上的汗,腹部线条在火光里若隐若现。察觉到程斯蔚的视线,沈峭抬头,顿了顿说:“快好了。”
那个澡程斯蔚洗的很狼狈,他站在露天的隔间里,沈峭站在凳子上,隔着一道塑料帘举着水桶给他浇水。程斯蔚一边洗头一边笑,动静不小,停了一会儿,头顶传来很低的声音。
“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程斯蔚抹掉流到脸上的泡沫,笑意拖得很长,“就是突然觉得我好像一棵树。”
沈峭没说话,桶里的热水不多了,估计还要再烧第二壶。正在犹豫要不要去烧水的时候,帘子突然晃了一下,一秒钟之后,从帘子里钻出了一个湿漉漉的脑袋。
“你看我冲干净了吗?”程斯蔚闭着眼问他。
程斯蔚的头发很黑,被水打湿之后看起来更软,水珠从睫毛上掉下来,顺着锁骨往下淌。没人说话,程斯蔚总觉得眼皮上还有泡沫,他不敢睁眼,只能又把脑袋往外伸了一点,用来展示。
“还有一点。”
“哪儿啊?”程斯蔚抬手抹了一下额头,“是这儿吗?”
沈峭摇摇头,摇完以后才意识到程斯蔚看不到,后背上都是汗,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被蛰的有点疼,还有点痒。沈峭从椅子上下来,伸出手,很轻地擦了一下程斯蔚的额角,泡沫蓬松,湿湿的。
“擦掉了。”沈峭收回手。
“谢了。”程斯蔚扬着唇角笑,重新缩回小小的露天淋浴间。
沈峭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直到听见稀稀拉拉的水流声响起,小声回答:“不客气。”
第42章
程斯蔚洗完澡掀开帘子出来的时候,沈峭不在外面,旁边的椅子上放了一身衣服,灰色上衣黑色短裤。虽然旧,但是一看就是刚洗过,棉质布料被晒的很硬,程斯蔚把衣服套上,裤子尽量往上提,抽绳系到最紧。
踩着球鞋往屋里走,头发还在不停往下滴水,看沈峭从屋里出来,程斯蔚喊他:“有吹风机吗?”
“没有。”沈峭手里拿着换洗衣服,顿了顿,又说:“有风扇。”
“算了。”程斯蔚把头发往后捋,走进屋里把小板凳搬出来,坐在门口,弓着背来回甩脑袋,“那就自然干吧。”
看着程斯蔚,沈峭突然想到阿百,有一次下暴雨,阿百跑到草坪上发疯,在泥坑里来了几个三百六十度转体之后,也是这么甩脑袋的。移开视线,沈峭往淋浴间走,很快,他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你不拿浴巾吗?刚刚那个浴巾被我用的很湿。”
“没事。”
沈峭继续往前走,在淋浴间前停下,背对着程斯蔚,抬手拽着衣服下摆,光线太暗,程斯蔚只看见了一小截后腰,然后沈峭消失在帘子后。水声响起来,程斯蔚靠着门板坐了一会儿,站起来搬着凳子往前挪。等沈峭冲凉出来的时候,被坐在对面的程斯蔚吓了一跳。
“这儿凉快。”程斯蔚笑着跟他说。
沈峭还没来得及穿上衣,上半身和脸都湿着,沈峭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然后把衣服套上,后背洇出大片深色的水渍。看着沈峭站着不动,程斯蔚索性托着下巴看他,另一只手指着旁边的空地:“给你留着地方呢。”
沈峭不动,程斯蔚也不动,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沈峭慢慢走过去,站在程斯蔚刚刚指过的地方。仰头看着沈峭的脸,程斯蔚手肘撑着膝盖,笑着说:“你一直都这样吗,别人要你干嘛你就干嘛。”
“收了钱就要听老板的。”沈峭说。
“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老板了。”程斯蔚把手机屏幕打开,举着给沈峭看,“过期了。”
沈峭没接话。
程斯蔚收回手机,又坐了一会儿,视线扫过搁在门口的保温瓶,想起上次来的时候陆丰在里面泡过大麦茶。他走过去,把瓶子拿起来晃了晃,确定里面有水之后又拐进屋里拿了找了两个杯子。
沈峭看着程斯蔚把大小不一的杯子放在地上,倒上橙黄色的大麦茶,把大的那杯递给他。
“你现在还欠多少钱?”程斯蔚喝了一小口水,侧头问沈峭。
“大几十。”沈峭坐在地上,两条腿微曲,手指虚虚拢着杯沿,热气蒸上手心,“具体多少记不太清了。”
“这怎么能行。”程斯蔚垂着眼,盯着脚边陷进泥里的青苔,“改天让我看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合同,还有给金融公司写的欠条,就算是前男友,欠的账你总不能扛一辈子吧。”
没人说话,哪怕程斯蔚不抬头,他也知道沈峭一定在看他。心里默数五秒,五秒钟之后,程斯蔚转过头,对上沈峭很安静的视线。
程斯蔚抿嘴笑笑:“你这么看我干嘛,在我身边待着的人,我调查一下背景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