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修理间,那儿接了一根水管,年叔没生病的时候,偶尔会在那里冲车。踩着地面上的积水走过去,流水声还没停,程斯蔚抬起手,轻轻推开门。
修理间只亮了一盏灯,男人背对着他站着,左手撑着水槽,没穿上衣,隐约能看见水珠从后背微微隆起的薄肌淌下来,水管被扔在地上,水还在往外冒。在这个时候,程斯蔚才闻到空气里那股血腥味,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
正打算朝里走的时候,男人忽然抬脚踩住水管,然后转过头,很黑的眼睛里毫无感情。两个人对视了好久,沈峭好像才认出他,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程斯蔚站在门口没动,沈峭剃了圆寸,脸颊上还沾着黑色碎发,握在手里的推子没来得及关,在空气里发出小幅度的震动声。
“你提前回来了。”沈峭开口,声音出奇的哑,他自己应该也发现了,所以及时闭了嘴。
程斯蔚点点头,踩着水走过去,站在沈峭面前,程斯蔚才意识到沈峭全身都是湿的。水槽里是还没来得及冲掉的碎发。程斯蔚抬起眼,看着水珠从沈峭的发间滚落下来,掉在肩上。程斯蔚盯着看了一会儿,不是他眼花,水珠确实是很淡的粉色。
“你把头发剃了。”
沈峭转过身,把水管关掉,才回答他说:“是。”
程斯蔚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已经看见了,在沈峭后脑勺的位置,有一个伤口,这会儿正在往下滴血。伤口藏在头发里,要把头发剪短才能处理,这点程斯蔚知道,但是他就是不理解。
“为什么不去医院?”
他的话题转移的很快,沈峭露出有些迟钝的表情,他抓过墙上挂着的毛巾,胡乱压在脑后:“我自己能处理。”
“怎么处理?”程斯蔚笑着反问,手指着不再出水的水管,“自己把头发剃了,然后用水冲一冲就是处理了吗?”
沈峭原本觉得没有什么,这种伤口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严重,但不知道是不是程斯蔚问题太多的缘故,伤口的痛感变得越来越明显。沈峭抬眼看他,程斯蔚的脸很红,像是真的被气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沈峭提出了他们认识以来的第一个问题。
“你在气什么。”
第24章
四周只有一盏壁灯亮着,微弱光线落在沈峭的侧脸,沈峭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水珠顺着发梢砸在地上,程斯蔚好像能听到声音。
“我想生气就生气,用你管啊?”程斯蔚别过脸,强迫自己不要再看沈峭。
这个答案甚至不能叫做答案,但沈峭只是很轻地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拧开水龙头,拎着水管冲水槽里的头发。有些激烈的水流形成漩涡,卷起碎发往地漏里冲,过了好一会儿,程斯蔚听到身旁传来细细碎碎的响动,等他回过头的时候,沈峭已经穿上了衣服。
他的身体没擦干,侧腰的布料黏在皮肤上,印出深色的水渍。
“你如果害怕我妈发现的话,今天你可以住我学校旁边的公寓。”程斯蔚停了停,说:“就给她说今天我要跟贺莱通宵做ppt,你在那儿帮忙。”
沈峭如果想要处理伤口的话,完全可以在浴室里处理,他躲在车库的唯一理由,是担心程淑然发现。如果被程淑然发现自家保镖还在外面接私活,沈峭大概率会被辞退,沈峭很缺钱,程斯蔚知道。
“我帮不上什么忙。”沈峭说。
程斯蔚有点恼火,他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了,连解决方案也出了,怎么沈峭就是听不明白。
“我说帮忙就是帮忙。”程淑然看沈峭一眼,眉头皱着,“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沈峭静静看着程斯蔚,终于不再开口,他走到车库门口,看着正躺在地上玩水的阿百,蹲下身摸了一下它的脑袋,低声说:“你脏不脏。”阿百很给面子的叫了两声,沈峭站起来,手放在开关按钮上,回头看着程斯蔚。
“你的帽子,戴上。”
程斯蔚盯着他看,沈峭只好解释说:“我要开车库门,把水晒干,太阳会照到你。”
程斯蔚不说话,沈峭就站在那儿等,他们中间隔了不到五米的距离,阿百横着躺在他们之前,地面上的积水跟着阿百来回晃的尾巴泛出很轻的波纹。程斯蔚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撞击他的胸口,先是呼吸困难,然后是长而不散,难以康复的钝痛。
“去医院吧。”程斯蔚踩着水走过去,站在阿百旁边。
沈峭嘴角平直,没说话。
“我说我要去医院,你送我去。”
过了好一会儿,沈峭才开口说:“好。”
在去医院的路上,程斯蔚给程淑然发了条短信,说今天要和同学熬夜做幻灯片,估计要住在公寓,沈峭跟着帮他们跑跑腿。过了五分钟,程淑然把电话打过来,程斯蔚看了眼正在专心开车的沈峭,按下接通。
“需要陈姨做好饭送过去吗。”程淑然那边有点吵。
“不用。”程斯蔚笑着说,“贺莱会点外卖的。”
“我今天晚上飞国外,大概要一星期才回来,你不要惹事。”电话那头,程斯蔚听见机械女声正在念航班号,程斯蔚在这边说好,程淑然很快挂断电话。
车厢里再次恢复寂静,程斯蔚不知道沈峭刚才有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顿了顿,他主动开口说:“我妈同意了,说我们在公寓多住几天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