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虽然是这么愤愤不平,但可能都明白,在这个点击量可以变现的时代,光有关注度还不够,引起争执,才有流量,这近似是一条产业链,若说它疯魔、病态,又是不恰当的,每个时代都有它独特的模样。
汤奕可点开了音乐软件,连上保姆车里的蓝牙音响,开始播放孟老师在《歌王》节目上翻唱的歌曲,“塔尖仍旧记得,这拥抱极美好……”
她低垂眼眸,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轻轻跟着唱,“如果这记忆非爱情,连天都不会太高兴,莫非可终生美丽,才值得勾勾手指发誓……”
间奏之时,才发觉天开始暗下来了,霞光藏在观光巴士的遮阳棚底下,躲在游人的侧影后面。
汤奕可想到就问,“宇哥是上月球买雪糕了?”
童童笑了声,仍然低头看手机,忙于跟宣传部的同事沟通,但回应着,“他说他吃完再回来。”
汤奕可叹气,想必自己的雪糕没有着落了。
童童忽然说着,“哎,我想起一件事!”
汤奕可疑问地应上一声。
“前天有你的快递,从香港寄到你家的,现在放在保安那里。”
汤奕可恍然记起,“饼啊。”
童童没听清,“什么?”
汤奕可解释,“糕饼,劲博哥给我寄来的。”她又想着,短时间内,他们是回不去上海的,就说着,“随便找个朋友带走吧,不然让保安大哥带回家也行,别浪费了。”
童童听到“劲博哥”这个名字,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我一直很想跟你聊聊……”此时,保姆车中只有她与小可,还有不太懂中文的司机师傅,她仍是小声地说,“我不是对何劲博有偏见,还是怎么的,他确实很厉害,是很有毅力的人,不然他原来的公司也不捧他,又是离过婚的,凭什么混到人气流量小生比肩,但是呢,之前我们不是跟他的团队商量过,不捆绑cp炒作的,可是就像上回我们到圣托、里、尼,真费劲,去那里拍广告,你不是嗓子疼嘛,后来何劲博发了条ins story说什么香港久咳丸很管用之类的,然后粉丝到机场接机,又问你嗓子怎么样了,你还回答吃过药了……虽然都是小事情,但你说他会不懂这些,对你们有什么影响,不可能吧?”
汤奕可想不通地问,“可是,他这么做,除了给我招来一些黑粉,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童童被她问的一愣,讶异于她竟然知道自己有一大部分黑粉,与何劲博有关。
“他的团队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也不太容易猜得准,但我们可以跟他保持距离。”
这会儿,她们讲着悄悄话,脑袋离得近,所以有人靠近保姆车,分不出是谁先察觉到的,几乎同时转过头,通过车窗,看见外面的人,是宇哥,还有刚刚好从公寓楼里出来的周嘉树一行人。
此刻的周嘉树穿着一件没有logo的白色t恤衫,宽宽大大的袖口和衣摆,承接着小小的风。他们跟宇哥说了什么,然后开门上车来。
因为周嘉树直接钻进后排座椅,汤奕可拎起自己的包,放在另一侧,给他腾出位置。他一坐下,就递来一杯冰淇淋和勺子,“这是……”
也已坐在中排的宇哥抢着说,“薄荷味的,热量低到没有热量。”
汤奕可不排斥薄荷味道的食物,但是冰淇淋……她把冰淇淋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顿感奇怪,再瞧颜色也不对,她尝一口……明明是抹茶香草味道的!她抬眼想朝宇哥望去,被座椅靠背挡住,就将目光转向坐在自己身旁的人。
周嘉树不解其意,表情仿佛说着:怎么了?
汤奕可担心说出来被童童听见,会没收了她的冰淇淋,于是便挖了一勺冰淇淋,递到他的眼前。他只一怔,低头吃掉,然后表情有点意外,见她比个“嘘”的手势,又恍然领悟。
阿全代替宇哥坐到了副驾驶座,接着跟司机报出地址。
童童自然要问,“这是上哪儿?”
他头也不回地说着,“吃小笼包去咯!”
经过十五分钟左右的车程,终于停进餐厅附近的停车位,他们伸长脖子张望,瞧着餐厅里头华人很多,便让她和周嘉树待在车上,等着他们将晚餐打包回来。
他们下了车,再将车门关上之后,被留下的两个人相互望着。周嘉树俨乎其然地说,“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汤奕可笑了出来,却也说不清有什么好笑的,然后他接走她手中不剩丁点儿冰淇淋的空纸杯,钻到了前面去,要将其扔进收纳垃圾的地方。
眼见周嘉树要回来坐下,她不知道该与他聊点什么,只得望向车窗外。华灯初上的曼哈顿,下班的人潮和车流,亦是拥拥挤挤的,但沿街的建筑仍然美丽,还有马路对面的树梢上,那些许凉风的影子。
汤奕可的直觉,令她下意识地转回头。
“别动……”周嘉树突然凑近她的脸,让她眼前只有他的皮肤、他的睫毛,和他呼吸间的气息,然而他稍稍扬起下巴,视线始终落于她的发顶,从她的头发里捏下什么来。
他与她拉开距离,抖抖手,“沾到什么东西了。”他说着。
汤奕可的心情难以言喻,却迫使自己的语气平静,“晚上回去该洗头了。”即便昨天才洗过。
“嗯,我也是。”他应着。
仅仅安静了一分钟,汤奕可就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周嘉树听不明白她说什么。
“突然离我那么近……”
他愣一下,随即解释说,“不是,我今天没戴眼镜。”他按住一只眼睛的下眼睑,向她展示自己干净的眼球。
汤奕可心想着,原来如此,点了下头。
周嘉树忽然笑起来,然后连声音都带着笑意,“不过,你觉得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吧。”
第34章
汤奕可侧了头瞧他的脸庞,但他含笑的眼睛要望过来之前,她又将目光避开,再扭头从身侧的包中,翻找着头绳。
说到底,他是不是故意的,没有那么重要,如果她不愿意他靠近,就算他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雨,只要她不出门,就不会淋到不是吗?但是她选择了冒着雨,搭乘地铁,来到商场地下的超市,为了见到风尘仆仆赶来的他。
她找到了头绳,要将包放进靠着车窗的这一侧,就往他那儿挪了一点,他也往旁边挪了一点,多分给她些空间,但男性的坐姿很少有不敞开腿的,何况他现在的状态是放松的,所以他的膝盖还是挨着她的。
汤奕可一边拢起长长一头乌发,一边问他是不是快要过生日了。得到他确定的回应,她又问,“我送你什么礼物,比较好呢?”
“直接问我?”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万一准备的礼物你不喜欢,或者你认为没有什么用,不是浪费钱了?”话音落,她盘好了头发。从前她在酒楼打工,必须盘发,她就有了许多盘发髻的心得,说是心得,实际上仍要依仗手感,如今她已可以随随便便将头绳绑得紧,却看起来松松的,均匀留出碎发,有一种被风钟情的凌乱感,衬得她愈发楚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