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2 / 2)

若非忽然从打开的轿门透进暖融的光晕,我几乎要溺死在那温柔的眼波之中——由着那擂鼓震天的心跳声充斥着耳朵,如初雪微晴的冷香萦绕着鼻端,由着那一下甚于一下的温热喘息扑面而来,泄露蠢蠢欲动的遐思,放纵汹涌而至的情潮……

当然,这一切都在顷刻间戛然而止。

——这轿门开得及时,却也不免教人失落着恼,过于及时了。

我看着透进的光晕下,邝希暝陡然黑如锅底的脸色,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第117章决绝

“主人,到庄子里了。”顶着邝希暝如有实质的冷锐目光,那个拉开轿门打破沉默的仆从战战兢兢地说了这一句,本还要说些什么,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而后便立马退了回去,生怕再惹祸似的,教人忍俊不禁。

我拉了拉邝希暝的袖子,示意她快些出去——淋了雨受了寒,若是发热就不好了,得尽快换下这身湿衣服,洗个热水澡才是。

“走吧。”她嗔怪地扫了我一眼,却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当先跨出了轿子,又扶了我一把,转头对着几个低着头侍立在一侧的清秀少年吩咐道,“准备热水和饭菜到房里。”

“是。”几人应诺退下,而我与邝希暝两人也被迎进了一间散发着阵阵药香的房里。

我眼睁睁地看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女人扛进了两只大浴桶和一架屏风,隐约有了一丝预感,正要拒绝,不料邝希暝像是猜到我打算开口似的,抢先一步解释道:“摆在一间里,省得他们送热水还要两头跑……况且,我也有些话要同你说,这样方便些。”

话都教她说去了,我还能怎么样呢?

再者,我与她同为女子,又是姐妹,在一间屋子里洗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中间还隔着一架屏风,就更不需要顾忌了——再拒绝下去,倒是显得我心里有鬼了。

做足了心理建设,我以为自己能够接受,却在抬头见到已迅速剥光了外衫、中衣和底裤,只剩下一件贴身小衣的邝希暝时,顿失了言语的能力。

“你你你、你……”我指着她哆哆嗦嗦地结巴了好一会儿,才在她愈加戏谑的眼神中反应过来,连忙背过身去——方才的自我调节早就丢去喂了狗,满脑子都是那惊鸿一瞥的雪白身体。

我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那么好的记性,将将一眼,却好似定格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仿佛无数次描摹过那幅画面,被人用刀刻铁烙一般印在了我的脑海;又仿佛本来就存在于脑海深处的某个地方,在那电光火石的瞥视后唤醒了深藏的记忆……

大脑“嗡”地一声眩晕抽疼,而鼻子也痒了起来,我忍着头疼揉了揉鼻子,却摸到一手湿滑,低头看去,却是一点猩红——竟然流鼻血了!

真是再也没有更教人尴尬窘迫的了。

我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鼻子,暗暗唾弃自己没出息的同时,也忍不住腹诽对方:这么急切做什么?至少也要等到屏风另一侧再脱吧……

耳边听到她毫不克制的嘲笑,我脑子一热,也顾不得会受到的冲击,忿忿地转过头去,正要反唇相讥,却已不见那人。

视线所及,只有一面挂着衣衫的屏风,而纤薄的屏风上倒映着一个玲珑有致的剪影。

伊人慢条斯理地褪去最后一件遮掩,优雅地抬腿迈入浴桶,身子下沉浸没其中,一手拢起热水,浇在脖子上——我只恨自己视力太好,竟能清晰地捕捉到那颗滴落的水珠顺着脖颈的曲线向下,划过锁骨,向下,划过山谷沟壑,再向下,划入无法言说的地方……这时,我又恨自己目力不及,没有那穿墙破壁的透视之术,能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好过在这边浮想联翩。

耳边又是一阵轻笑,比方才更低柔,也莫名带了几分惑人之意。

就听她意味深长地调侃道:“还在发什么愣?再不洗,水就要凉了。”

“哦哦,这就洗。”懊恼地背过身,迅速脱了衣服浸入桶中,尽力不去看那屏风——热水浸润,暖意融融,在淋过雨后显得格外熨帖舒适,令人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

洗到一半时,蓦地发现隔壁没了动静。

猛地睁开眼,却发现本该在隔壁泡澡的人正披着一件被水打湿后近似透明的衣袍立在浴桶边,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眼眸幽深,似有千言万语不能明说。

我一呆,不知道是该惊叫还是该先沉下身子捂住关键部位。

对视片刻,就见她唇角微弯,若无其事地拎起了一桶热水倒进了我的浴桶中,又从一边的架子上取来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药材依次撒在浴桶中;很快,混合着酸麻胀痛的感觉从与水接触的地方传来,我忍不住闷哼一声。

“很疼么?”她一边保持着均匀地撒药的动作,一边摸了摸我湿透的鬓发,满脸疼惜地说道,“这药与上次祛毒的效果不同,是会有些疼,你且忍忍,一会儿便好了。”

“……嗯,还好,我受得住。”我也没有问她这是治疗什么的药浴,总之是对身体有益的——横竖她不会害我。

“说起来,这个房间还是一点都没变呢……自我们上次离开,我就让人锁了这间屋子,之前才教仆从匆忙打扫干净,虽然还有些味道,到底是不见灰了,你也别嫌弃,凑活一下吧。”停下了手中撒药材的动作,她半倚在木桶边,一副要与我长谈的架势,倒是半点不在意我们这近乎坦诚相对的境地。

“哪儿就这么娇气了?我觉得中药的味道挺不错的。”我笑了笑,放松了一些因为她的靠近而陡然绷紧的肌肉,同时也不动声色地将浮在水面的药材往中间拨了拨,遮住水下若隐若现的风景。

“我还记得,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情不自禁地……吻了你。”她撩了撩我的发丝,忽然轻声说道。

我一愣,就连表情都定在了脸上。

而她似无所觉般,更是凑近了我的耳垂,柔声说道:“那时候,你也是这般惊诧,好像被人施了定身的法术,可笑得紧,却也可爱得紧。”

我缓缓地转动目光,对上她的眼睛,慢慢咽了一口唾沫。

果然,下一刻就听她幽幽问道:“这些事,我可是都记得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记起来呢?我的……简心。”

——呵,还是到了这个地步。

从她以笃定的语气叫出这个名字起,我就知道,自己无法再隐瞒下去了。

我的确已经恢复了记忆,只是不断地催眠自己忘掉着一切,自欺欺人地不愿承认罢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苦笑着闭上眼睛,我低声问道,等着她怒不可遏地质问。

“那次我强吻了你,却被你扇了个巴掌。”预料中的暴怒没有发生,下巴微凉,却是她伸出手指在我脸颊上点了点,然后拈起我的下巴,来回摩挲着。

无奈地睁开眼,想要挣开她的手指,却又顾忌着情势不敢有太大动作,免得走光——要知道,我被她圈在浴桶里,现在可是一、丝、不、挂、呢——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时候最好不要触怒她,“就因为我反应激烈地掌括了你?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我以前可从来不舍得打你。”

若说别的破绽就罢了,这打了她便让她认出来的理由,怎么样都过于牵强了吧?

“后来,我唤你简心,你却没有反驳,那时我便有怀疑,只是没有证据,也不曾确认。”她笑了笑,双目湛然地凝视着我,教我不由垂眸避开,然而眼中又映出那对透湿薄衫下若隐若现的雪色浑圆,不由得呼吸急促,心跳加快,靠着意志力硬生生转开注意力。

“也有可能是那时我受到了惊吓,导致方寸大乱,没有反应啊……你怎么就能肯定?”眼看她越靠越近,几乎要将胸口贴上了我的脸,我只好沉下水,后退了一步,才勉强突出了她的包围圈。

“不错,我不能肯定,所以我只好陪着你演戏——我在等,等你愿意承认,也愿意接纳我的时候。”她没有不依不挠地再扑上来,只是直直地望着我,那视线火热,教我如芒在背,不敢回头。

“那么,我劝你还是死心吧,”扶着木桶的边缘小心跨出身体,也不管背后火辣辣的目光,我扯过挂在一边的衣袍罩住自己,草草系上衣带,定了定神,转过身冷淡地看着她,狠下心一字一句说道,“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谎言、背叛、血缘、身份……我与她之间横亘着太多恩怨,太多不得以,而这些是非对错决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原谅可以消弭的。

我以为我们能够重新开始,能够假借着失忆的幌子,以姐妹的身份相处下去,相安无事……为什么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将我们之间最后一丝联系也扯断呢?

我可以不在乎她对我做的一切,但我不能背负着邝希晴的性命,心安理得地与她在一起。

我逃避过,迷惘过,冲动过,却抵不过挑明一切后心底的声音一遍又一遍提醒:姜灼,杀了邝希晴。

我下不了手伤她一根头发,更不要说一命换一命的复仇。

所以,我只能惩罚自己。

“姜灼……我恨你。”从她身侧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我感觉心口剧痛,喉间发痒,像是生生从心间剜下一块血肉,“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我看见她眼中的戏谑和痴迷一点点褪尽,眼中的自信与光亮也一点点破碎,只剩下空茫无神的眸色,倒映出我冷漠的脸。

我听见自己不带一点感情的冰冷话语,像是一柄双刃剑,狠狠地刺进她的胸口,也将我持剑的双手划得鲜血淋漓。

门在背后合上,里面传来她重重跪倒在地的闷哼,还有压抑着痛苦的悲鸣和呜咽。

我收紧了拳头,感觉指甲印在掌心的刺痛,用力咽回涌上嘴里的腥甜,强迫自己迈开步子,渐渐走远。

——你骗了我一次,我也骗了你一次,我们两清了,好不好?

从此……天各一方,不复相见。

☆、第118章章三年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延熙四年,暮春时节,山下的天气已经暖得换上了轻薄的春衫,而山中却依旧需要披一件防风的大氅才能出门行走……否则,便是我这种下场了吧?

拢了拢衣襟,我倚靠在小院的花藤下,眯着眼睛晒着太阳,拈起一颗腌制过的蜜饯塞进嘴里,驱一驱嘴里那股子中药的苦味儿,间或轻咳几声,好歹没有几日前风寒突临时那么严重了。

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年。

还记得三年前我刚来这里的时候,飘零如尘,惶惶不安,只觉得天下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现在想来,便幼稚得可笑了。

人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有些人,有些事,不如都忘了吧。

心如止水,波澜不惊,自然也无忧无怖——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的。

“殿下!殿下!”清越的男声由远及近,咋咋呼呼地却朝气蓬勃,纵是扰了清静,也教人不忍苛责,“颜总管来信了!”

我将手指竖起,虚虚按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那个拈着一封信笺朝着我连蹦带跳冲过来的少年连忙停下了脚步,心领神会地捂着嘴,用力点了点头,脸颊红扑扑地,泛着运动过后的红晕。

“冒冒失失的,别摔着了。”我笑着斥了他一句,接过信,打发他去边上喝水休息。

“殿下,除了信笺,颜总管还派人送来了两幅画,就摆在书房的桌子上,说是良家子的画像,嘱咐您一定要抽空看看!”灌了几口水,闲不住的少年又打开了话匣子,我手中拆信的动作一顿,顶着他眼巴巴看过来的目光,只好不情不愿地打开信笺,迅速扫了一遍内容,心下微叹,不由摇头苦笑。

都这么久了,珂姨怎么还没有放弃呢?

这次不知道又祸害了哪家的小郎君,还是找个时机与她好生说道一番,教她将人都打发家去,没得耽误了人家。

这样想着,又听他说道:“我跟那送信的大姐打听,观澜城里最近又有一桩大事了!”

“哦?”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实则早就竖起了耳朵,等着他说下去。

仅仅只是“观澜城”三个字便能轻易撩动我的心弦——我恨自已依然活在那人的阴影之下,依然挣脱不出这种不可控制的情绪摆布。

我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那个滞留在咱们都城的什么麟趾国三王子,就要嫁到宫里给陛下做贵君啦!”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着,却没想到自己的嗓门本就大,即便压着嗓子,也像是炸雷般在我耳边轰然作响,震得我脑子晕晕乎乎的,“吉日就在半个月后咧!”

——三王子,我记得的,是个骄傲神气的男孩子,模样生得不错,又直率开朗,挺讨人喜欢的。

她要娶他了?

她会喜欢他么?

应该是……会的吧。

不过,这与我都没有甚么干系了。

不去管自顾自又说开了的少年,我将信笺折好,阖上眼,继续晒起了太阳。

少年是个捡来的孤儿,我给他取名叫小勺,由着他跟在我身边做个端茶送水的小厮。

这三年来,都是他服侍我的起居,虽然看起来笨手笨脚的,办事却很可靠,只是有时候太唠叨,就算没人搭理他也能唧唧喳喳说个半天——大概也是因为这一点,才教空皙禅师送到我身边来的吧。

按照她的原话:你总是将自己闷在一块地方不出声,早晚要憋坏了,有个咋呼的小子解闷,省得孤零零的没个人气,哪天把自己闷成石头了!

而我所在的地方,正是当初祭天的灵觉禅寺。

来这里,不过是想着空皙与先皇的关系,从血缘上她算是我的姑母;又想找个清静的地方避开人烟,皇家的寺院的确是个顶好的选择。

除此以外,我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一个,我以为早就香消玉殒的人。

看到她的那一刻,我以为自己眼花了。

那人穿着一件灰扑扑的粗麻佛袍,青丝及腰,身无长饰,从右眼角到嘴角一道暗米分色的旧疤痕,眉眼间却满是出尘平和。

——那是邝希晴。

原来,她没有死。

她手中持着一柄笤帚,不紧不慢地打扫着青石路上落下的桃花瓣,将它们小心地归到树根泥土中,动作熟稔又一丝不苟,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我没想到,堂堂一个皇帝,竟然会沦落至此——可是看她的样子,又分明是心甘情愿的。

听到动静,她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眼朝我看来,微微一愣过后便露出一个毫无芥蒂的笑来,这笑干净纯粹不带一点尘霾,同样也不带一丝怨怼伤痛,平静得仿佛见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看着她的笑,我只觉得心中一痛,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却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些什么——看到她安然无恙,难道不该高兴么?

可为什么,心口却有些,闷闷地钝痛呢……

“晗儿?或者说,我该叫你……简心,对么?”泪眼朦胧中,却见她随手将笤帚靠在树下,慢慢走到我身前,抬手想要替我擦去眼泪,却又在最后一刻收回了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着叹了口气,“别哭了,我的手上沾了灰,可帮不了你了。”

“你、你都知道了?”我晓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蠢,却已顾不得脸上挂着的泪痕,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抹脸,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些端倪,试图判断她的言下之意和真实的情绪——她这样说,是发现我的身份了吧?

知道我是一抹鸠占鹊巢的幽魂,甚至害得她丢了皇位,毁了容貌,她会怎么看待我?又会怎么做?

怒斥一顿,发泄不满,还是……报复我呢?

我不确定。

“其实我早该发现的,毕竟,你和晗儿的性子差得太多了。”见我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她微微一笑,笑里带着怅然和怀念,却没有我预想中的恼怒和仇恨,这让我暗自舒了口气。

“不过,你会爱上邝希暝,却是我没有预料到的。”她的下一句话,却教我刚放下来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我……”我想道歉,想解释,可又觉得言语是如此苍白无力,根本无法弥补我犯下的错误,也不能补偿她失去的万一,于是,我只能沉默。

“简心,为什么会喜欢上邝希暝呢?”她抬起手,拂去了我肩膀上的一片桃花花瓣,温温柔柔地开了口,脸颊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也因此显得柔和了不少。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却在一次又一次伤心失望过后推翻了自己的答案。

什么清冷高洁,温柔体贴,都不过是她为了接近我,扮演贴身护卫姜灼的虚情假意罢了……而后发生的种种,哪怕她再怎么做出执着深情的模样,又教我怎么相信她的真心呢?

这样的她,又有哪里值得我死心塌地,矢志不渝?

可是不管我怎么告诫自己,克制自己,一触到那双眼,那抹笑,甚至是那人鬓边垂下的一缕发丝,我便无法自拔,无处可逃,只能将视线长久地定在她的身上,心里眼里都容不下其他了。

我想,她大概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劫数吧。

“不必觉得为难,我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邝希晴了然地笑了笑,随后定定地看了我一眼,笑意渐渐淡了下来,“感情的事,本就毫无道理可言,正如我也想不明白,晗儿那个傻孩子,怎么就独独钟情于我呢?”

她望着我,像是要寻求一个答案,而我嗫嚅几下,却给不了她想要的回答。

——毕竟,我不是邝希晗本尊,不是那个深爱着她的凌王,更不是她心心念念着的晗儿。

“其实我很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不敢相信,也不敢求证,无论如何都抱着一点希望——我的晗儿还在这个世上。但是你扑到我身前替我挡下那一箭的时候,我顿悟了:你不是她。那个我深爱着的,也深爱着我的晗儿,已经死了,被我亲手杀死了,“她脸上分明还挂着一缕淡淡的笑意,可是眼里却萦绕着一股悲伤,沉重得好似能压垮整个人,“如果她没有喜欢我,她就还是那个骄傲肆意的皇女,是继任的储君,是这天下之主……如果她不情愿,没有人能伤害到她半分。”

“可惜这世上,从来都没有能够控制的感情,更没有——如果。”想起曾经对于身体原主的揣测,我不由感同身受——不错,邝希晗未必不知道皇姐的所作所为,只是她一直都在忍受,一直都在纵容,到最后,即便为此丢了性命,也不曾有丝毫后悔。

或许有怨,有痛,却又何尝不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既然生不能在一起,那便要你牢牢地记住我,日日念着我,夜夜想起我,一辈子都背负着对我的爱意与愧疚,再也不能摆脱我。

你是我的劫,我是你的魇。

我想,这就是邝希晗从容地喝下那一碗□□的时候,心中所想的吧。

“不错,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毫无缘由,也无可退缩,因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她轻轻一笑,上前半步抚了抚我的头发,像是透过我的影子在追寻另一个人。

我知道她是在想着邝希晗,因而也没有动弹,由着她满怀眷恋地目光落在脸上——我眼光一转,好像看到远处有一片衣角闪过树后,再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许是错觉。

在她盯着我的脸寻求另一个人的痕迹时,我又何尝不是透过她,想起了别人……只是我不愿意承认罢了。

“可是,简心,你不必自责,也不必后悔——你不是晗儿,你也不欠我什么。”我现在的个子正到邝希晴的眉间,她只要垂眸便能看见我的眼睛,我也正好能从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那是不属于我的面容,哪怕我已经习惯了这具身体的娇气、敏感和病弱,已经不会在面对镜子时违和怔忪呆立许久,这都磨灭不了我抢占了这具身体的事实。

“你的皇位,是姜灼夺走的。”我低下头,避开她的眼睛,只觉得在那样复杂的眼神下,心头沉重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皇位,本就不属于我,”她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却是十分认真地说道,“况且真要说起来,也是那姜灼的不是,你又何必将错儿揽在自己身上呢?”

我不愿与她多解释,只是坚持:“姜灼欠你的,就是我欠你的。”

——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我与姜灼有没有分手,在我心里,早就认定她是我的伴侣,是我唯一爱重的人。

“呵,你啊,这一点倒是与晗儿一样,”她蹙了蹙眉头,无奈地看着我,最后却洒然一笑,幽幽叹道,“……都是傻孩子。”

我无法反驳,只好苦笑。

“逃避是懦夫的选择,悔恨是败者的枷锁——在我失去最心爱的人以后,才终于明白过来。”她摇了摇头,毫不迟疑地转身,走到树下,拾起那柄笤帚,又继续一下一下地清扫起来,伴随着刷然的清扫声,不染尘埃的清雅语声悠悠飘来,“我留在这灵觉禅寺中,不仅是替晗儿祈福,更是日日在佛前请愿——愿以万世轮回,换一世相逢,能够与她倾心相恋一场,这便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了。”

我默默地看着她,渐渐走远,就像是渐渐走出我的生命里,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用背负着邝希晗的身份,不用自责愧疚地面对她——我该是释然地,解脱地,却不知为何又多了几分怅然若失。

如果没有先遇到姜灼,我会不会喜欢她?

……或许吧。

但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这是我的因果。”她说,“简心,我已经放下了……你呢?”

太阳暖烘烘地,照得人心里也敞亮了起来,回想着邝希晴与我说的话,我终是下了一个决定。

睁开眼,制止了小勺喋喋不休的低语,把颜珂寄来的信递给他,吩咐道:“给颜总管回个口信,就说本王知道了——另外,去收拾行李,咱们去观澜。”

“咦?殿下要回去啦!得嘞,颜总管可得高兴坏了!这就去收拾!”小勺高兴地跑开了。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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