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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gl]灼心作者:失眠七夜

第23节

有些……陌生呢。

没等我回答,她很快转身去了外间,步履急促,忧心忡忡,可见是与我关系十分亲近之人——既然这样,那么想必也不太可能是伤害我的人吧?

这个推测让我终于放下了大半警惕。

失去了所有记忆的我,前路彷徨,敌友不知,真的可谓是如履薄冰了。

那么,我可以信任她么?

没一会儿,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比之前又多了一重。

我连忙整理好被拉开的衣衫,转头看去。

那人身后是一个背着药箱的男子,面容颇为女相,神色却很是冷漠,见我直直地看着他,眉头便是一蹙——隔了这些距离,我也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冷意,或许还有一分若有似无的敌意,只希望不是我过于敏感了吧。

“魏舒,她的伤口在渗血,许是又裂开了,你快看看是否有大碍?”那人轻轻地瞥了我一眼,很快移开目光,只是沉声对着那个男子说道。

听起来,这个背着药箱的应该是一名医师了——该不会是他替我包扎伤口的吧?

想起那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和形同无物的衣袍,我不由感到了几分尴尬。

“无妨,既然她已经醒了,那就证明药起效了,性命是保住了,只要等伤口愈合便好,”男子淡淡地说道,“你坐起来,我替你换药。”

这后一句,显然是对着我说的。

一愣过后,我咬牙撑起手臂就要起身,却有一人抢先一步轻轻压住我的肩膀,不容置疑地说道:“你身子还虚,躺着罢,我替你换药。”

随后看向那面色冷淡的男子,不言不语,逐客意味昭然若揭。

我注意到那男子眼中神色涌动,并不如表面上无动于衷,却很好地克制了下来,只是点点头,从药箱里取出药瓶和纱布放在桌子上,在即将转身离开前才状似随意地开口道:“陛下,那天机丹的种种弊端,我已告诉过你,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下去吧。”她专心地将药倒在纱布上,似乎对男子的告诫不以为然,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不知怎的,那个虽是男子无声无息地退下了,可他离开时回望的目光却教我背脊生寒,隐隐有几分忌惮。

“会有些疼,忍着点。”扶着我靠坐起来,那人一手擎着蘸了药水的纱布,一手探向我的衣襟,却在即将触碰到时有了几分迟疑,目光飘忽,就是不与我对视。

这情形,怎么反倒是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羞涩?刚才扯我衣襟的豪迈劲儿哪里去了?

大家都是女的,也没什么干系,总好过教那个男子替我换药,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这位姑娘,多谢你的照顾。”瞧她眉目低垂,动作却有条不紊,估摸着心里未尝不是别扭的,又感念她的关照,我便主动开了口道谢,打破了这一刻的沉默。

正想问她些前因后果,却感觉她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那低垂的美目倏然一凛,好似要看进我的心里:“你叫我什么?”

“呃,姑、姑娘?”看她神色大变,我心里一咯噔,不知自己哪里说错,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抱歉,我现下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得了,若是有哪里冒犯到你了,还请见谅。”

陡地想起方才那个男子称呼她为“陛下”,心中悚然一惊:这可不是普通人的尊称,况且,这屋子的格局和摆设,也无一不彰显着非凡的尊贵和奢华。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个清绝无双的女子是谁?她与我,又是什么关系呢?

“不记得了?”就在我被那深沉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时,她终于低低地问道,“什么都忘了?连我也……忘了么?”

被她这么一看,我登时说不出话来,莫名有几分心虚,只是讪笑:“我只觉得你有些面善,想来是认识的——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是谁?为什么会受伤?”

是意外,还是有人要置我于死地呢?

这最后一问却还是我的猜测,不好直接问出口。

没想到的是,听了我的问话,那人神色一滞,好似不可置信,如遭雷击般僵在了原处,那双漆黑的眼眸像是酝酿着一场无形的风暴,又像是落满了数九寒天的霜雪,纵是极致的冰冷也掩盖不了深切的悲伤。

“你……”我看着那双眼眸,看着里面倒映出自己茫然无措的样子,讷讷无言。

只是片刻,她忽而垂下眼眸,替我拢好衣衫,又细心地提了提被子,嘴角轻勾,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忘了也罢,我说与你听便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纤长的手指捻去我脸颊边沾着的一缕碎发,柔软的指腹划过我的肌肤,仿佛缱绻地留恋,又仿佛只是不经意地轻触,蜻蜓点水,一沾即走,唯有唇边那一抹如梦似幻的笑,看不真切:“你且记着,你叫邝希晗,是大芜最尊贵的亲王。”

——亲王?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啊。

“那你呢?”点点头,不依不挠地追问着,我也不懂自己缘何对眼前这个女子有诸多复杂的情绪。

“我么?”她低声笑了,笑声中几多自嘲,几多苦涩,“吾名邝希暝,是你的——姐姐。”

不知为何,她这一声“姐姐”教我心头一颤,而她清美如水的微笑,更是教我无端端陷入了漫天的酸涩怅惘之中,难以自拔。

☆、第105章情伤

她说,我叫邝希晗,是大芜国最尊贵的亲王。

她说,她叫邝希暝,是大芜国的皇帝,也是我的姐姐。

我胸口那一处贯穿所致的血洞,是在围剿乱党时被流失所伤。彼时情况紧急,性命垂危,迫不得已使用了一种凝血效果极佳的秘药天机丹,但是对神识有所伤害,所以我醒来之后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这种副作用就连使用者也无法解释,可能持续一段时间就好了,或许是几天,几个月,也有可能是一辈子。

——这就是在替我换药时邝希暝告诉我的大概。

我心里不是没有疑惑和怀疑的,却在她平静的目光下消弭开来,更生不出半分继续询问的冲动,就好像一旦我问了,便是揭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疤,她会难受,而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说的每一句话,她口中形容的一切,都给我一种不真实的陌生感,然而她这个人却教我不由自主地去相信,仿佛冥冥中有一个声音,一个念头引导着我去亲近她似的。

这很奇怪,我却无意深究。

替我换好了药,嘱咐我卧床好好休息,在门外的侍从再三恭声催请下,邝希暝终于一甩袖摆,不耐烦地跟着他去处理要事。

临走前还不放心地看了我一会儿,直到我回过味来,与她微笑挥手告别以后,她才略一颔首,眼中划过一抹悦色,负手离开。

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我不由莞尔,只是等房里仅剩下自己一人时,之前压抑的忧虑很快又浮上心头。

从这里的摆设来看,该是一个等级制度森严的朝代,却又与我脑海中时不时飘过的印象大相径庭。

门口的侍从大都是年轻貌美的男子,从之前的言谈举止也隐约意识到这是一个女尊男卑的国家,毕竟,统治者和掌权者都是女性。可不知怎的,我总是难以忽视心头的别扭,就好像在我印象中,这并不是一件符合常识的事,无关乎我的立场,只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默默地思考着,我拍了拍柔软的床铺,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

在床上呆久了便是浑身酸软,却又实在睡不着,想了想,我试探着朝外间叫了一声,果不其然,立刻就有一个清秀的少年弓着腰快步靠近床边,柔声细语地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我侧头问这个一脸拘谨的少年:“有吃的吗?我饿了。”

“殿下稍等,仆立即吩咐传膳。”他轻手轻脚地将我扶坐起来,架了一张小几在床上,不一会儿便端着满满一托盘的食物进来。

我盯着散发出浓浓香味的菜肴,肚子更是“咕噜噜”直叫,声音在安静而空旷的房间里特别明显。我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靠得我很近,正在专心布菜的少年,却见他眼眸低垂,神色恭顺,好似一点儿不敢僭越,让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蹙眉:看来这大芜的等级委实森严到了一定的地步,而我的亲王身份也远远比我想象中更厉害,不然这个少年不会流露出这样……恐惧,对,就是恐惧的神色,好像时刻担心我对他做什么似的。

难道我以前的名声很差吗?

又或者,我的脾气很坏?

摸了摸下巴,不太确定地想着,随即却在眼前准备妥当的菜品前甩开了一切疑问,大快朵颐。

不顾那侍从藏在眼中的诧异之色,在解决了第三小碗鸡丝银鱼粥之后,我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筷子——不得不说,这御厨的手艺出乎意料的好,若不是撑得狠了,我还想再多添一碗呢。

只是吃的急了,不免沾了一些在衣襟,抖了抖领口,这才觉得躺了许久,身子都有些黏腻,不知道有多久没清洗过了……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不自在,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渴求着沐浴。

听我提出要求,那侍从面露难色,随后却在我再三询问下咬咬牙点了点头,转身吩咐人准备。

待他转身后,我用丝巾擦了擦嘴角,忍不住感慨:其实邝希晗这个威严的亲王身份也是挺好用的嘛。

等一切准备妥当,我在两个侍从的搀扶下,慢慢走向了抬进偏角处的浴桶,一架屏风隔开了烟雾迷蒙的空间,湿热的蒸汽熏染开来,让我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与水亲近一番。

“请容仆服侍殿下宽衣。”那个侍从恭敬地征询道。

“……嗯。”虽说不是太想当着旁人的面宽衣解带,不过我的确身子虚软,没什么力道,想来我堂堂一个亲王,也是教人服侍惯了的,自然不好扭捏,遂点点头,张开双手,任由他动作。

衣衫褪到一半,正虚虚地挂在后腰处,却听门外陡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那步子又急又重,没半点压抑,显出主人急切又怒气冲冲的心绪。

在我心里一咯噔,堪堪转过头时,却见邝希暝冰冷如玉的脸已经绕过屏风,出现在我眼前。

她一进来,目光在我身上拂过,沉沉地落在那个替我宽衣的侍从身上,只一个眼神便压得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趴在地上,不住叩首:“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不关他的事,是我的主意……”不经细想,我只以为是自己擅自沐浴的事情惹恼了她,未免牵连无辜,便抢先一步开口解释道。

只是迎着她幽幽的视线,实在没把握能将此事不了了之。

她淡淡地看来我片刻,在我提起呼吸时这才一拂袖:“退下。”

那侍从如蒙大赦,忙不迭退了出去。

而她也终是转过身来,正对着我,目光如有实质般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不言不语,似笑非笑,教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我的衣襟大敞着,拢也不是,脱也不是,只好尴尬地看着她,以目示意,希望她能明白过来,主动背过身去。

——在那侍从面前也能坦然,可是在她面前却忽然羞窘起来,我也觉得有几分怪异。

不料她沉了沉眸子,忽然上前一步,若无其事地说道:“晗儿是要沐浴么?伤口可沾不得水。”在我悻悻然地就要拉回衣衫,以为只能继续难受下去时,又不经意似地补充道,“还是我来帮你吧。”

“有劳了。”思考了片刻便是释然了:她与我都是女子,又是我的姐姐,自然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她既然主动提出帮忙,便再好不过。

打定主意,我索性将外面那件可有可无的衣袍彻底褪了下来,又弯腰脱了长裤,忍着挥之不去的一点点羞涩,脱下了最贴身的亵裤——浑身上下除了缠在胸口的纱布,便是不着一物。

邝希暝的眼神很深,好像什么都没有,却又好像藏了很多我看不穿看不懂的东西。

微一侧身背对着她,我小心地跨进浴桶中,不让水浸到胸以上的位置。

恰到好处温热的水让我舒适得喟叹了起来。

下一刻,身后有气息靠近,水声溅落,却是她小心地撩起水沾湿了我的后背和肩头,又用沾水的丝巾轻柔地擦拭,一下一下,擦得很用心。

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话,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而这静谧之外又渐渐添了一分旖旎,我再也压不下心里怪异的感觉,开口打破了安静。

“暝、姐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底并不愿意喊她姐姐,下意识地便是以名字相称,不过下一刻又改了口,只是已来不及深究心底的想法,而是掩饰性地开口以便转移此刻莫名的心虚,“我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你与我说说吧。”

其实我更想问的却是:为何那些宫侍如此害怕我,莫非我以前真的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吗?

背后温柔地擦拭着背脊的手一顿,我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伏近我的颈侧,那个温凉如玉髓般的声音轻轻说道:“你以前……是个傻瓜。”

“唉?”我设想过很多种回答,却怎么都意料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顾不得此刻脖颈处的温热□□,连忙侧脸看她求证,“你是说,我以前,这里……有问题?”

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问道。

“……”她不说话,面无表情地望着我,眼中的神色像是无奈,又像是郁闷,恍然教我以为情况比我的猜想还要糟糕。

良久,却见她洒然一叹,浅浅地勾了勾唇,一指戳在我额角,指尖稍稍用力,抵着我的脑袋将我往一侧点了点,轻笑道:“是啊,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然而她虽然是勾着嘴角,漾着笑意,可眼中却好似凝着一抹晶莹璀璨,在我拧着眉头不曾看得分明时,忽然撇开眼,一抛丝巾,温声说道:“水凉了,起身吧。”

转眼间又变成了那个波澜不惊的模样,恍若从未流露过半分伤感。

可我知道,一定有什么是我忘记了,而她也绝不会主动告诉我的。

因为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她看着我的眼神,太伤,太痛,深得我也仿佛受到了灵魂的悸动一般——感同身受。

☆、第106章存疑

她不说,那我便不问,

虽然我记忆缺失了,感觉却还依然存在,对邝希暝的亲近之意做不得假,只是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古怪悸动教我强自压下了。

到底是君王之尊,国事繁忙,日理万机,自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去处理,没多久,那之前来催过的女官又在门外轻叩提醒。

叹了口气,邝希暝不说话,但我能看出她眼里的无奈。

没等我开口劝她,她已经拂袖起身,准备离开,只是走之前又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在我几乎要屏住呼吸说点什么以前,状似不经意地开了口:“堂堂亲王贵体,怎好教那些卑贱的奴才看了去?让他们在外间候着便是……嗯?”

“哦。”木木地点了点头,在她走开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难道她之前匆匆赶来不是恼了我擅自沐浴,只是不愿意那些宫侍伺候我?

摇了摇头,或许是我多心了吧。

不过,虽然嗤笑自己心中陡然冒出的无稽之谈,我还是制止了听到动静想要进来服侍我擦身穿衣的侍从,自己取了架子上的毛巾,一点点擦拭干净身上的水渍,尽力避开滴水未沾的纱布,待穿上了亵衣裤又披上了宽松的外袍,这才扬声叫人进来收拾。

那侍从也没有多问,只是轻手轻脚地替我穿着外衫,整理头发,十分乖巧温顺的样子。我也由着他打理,看了一眼屋外的天光,不由随口问道:“今儿个天气不错。”

他的手势不停,恭声应诺道:“回殿下,今日天色是极好的,日头倒也不算毒辣,这风温温地,吹在人身上,还带了一点儿花香。”

听他这样说,我忽然便起了兴致,想要去院子里走走。

“殿下可是要去御花园?”他听我这么一说,也不阻拦,只是试探地看了一眼我的面色,小心地问道。

——御花园么?

我只是想出门逛逛,晒晒太阳,倒是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不过听他的未尽之意,可想这御花园该是我以前常去的散心之所吧。

那么,去走一遭又何妨?

也顺便看看这个被我忘却的地方,说不定还能因此回想起些什么,便是意外之喜了。

既然打定了主意,待穿戴整齐后便兴致勃勃地出了房门。

我猜邝希暝应该也是对这群侍从们有过嘱咐,虽则没有制止我出去散步,也没有限定范围,却是派了一大拨人寸步不离地跟着,美其名曰引路和保护——这群人中除了两个宫侍,剩下的全是人高马大、威风凛凛的禁卫。

我也不以为意,只当不知这群人的存在,走出一直呆着的宫殿,背着双手,顺着感觉慢悠悠地逛着,十里长廊,亭台水榭,随性而走,不知不觉竟也逛到了一处花团锦簇的园中。

侧眸看了一眼守在花园外朝我躬身行礼的禁卫,问道:“这是哪儿?”

“回殿下,此处是御花园北角。”她不卑不亢地说着,眼中却闪过一抹疑惑,大概心里也是嘀咕:怎么我这个在宫里住了那么久的亲王竟然还不认识御花园么?

看来知道我失忆的人并不多,也许是邝希暝对外下了禁令吧——毕竟,堂堂的亲王之尊竟然因为行刺重伤失忆,传出去也太丢皇室的面子了。

倒是阴差阳错,歪打正着,随便走走竟也真就找到了御花园来,不知是这具身体遗留的记忆还是仅仅只是天意呢?

我笑自己脑海中刹那出现的“天意”二字,眯眼看了看这温煦的天光,朝那守在御花园前的禁卫一颔首,抬脚走了进去,而我身后跟着的大队人马自然也是呼啦啦跟了上来。

皱了皱眉,生怕她们人数太多,碰到了这园中娇嫩的花儿,更是惊扰到了那一分安谧祥和,我挥了挥手,命这些人离得远些,自己则顺着幽幽小径踱了进去。

一路分花拂柳,绿荫阑珊,目光所及却是一座青木凝翠的小亭——那亭子里坐着两个人,一个风华正茂的男子,一个玉雪可爱的女童。

侍从远远地候在小径另一侧的尽头,而那一大一小兀自说着话,脸上带着笑,任谁都不愿打破其中的脉脉温情。

我的步子一顿,正犹豫着是否要上前,还是就此止步另寻去处,那亭中正柔声叙话的两人已经双双看来,一大一小三分相似的脸上流露出如出一辙的惊讶,小的还是懵懂,大的却是毫不掩饰的惊喜。

“小晗!”那年轻的男子笑着与我打了个招呼,神色很是熟稔亲近,眼眸含笑,竟是十分欢喜的模样——他认得我?

还没想好该以何种态度应对这一大一小两人,步子却不由自主地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见过皇夫大人,见过皇女殿下。”一直跟在我身后沉默引路的侍从轻声细语地请了安,像是在给我提醒这两人的身份。

看这男子通身的气度和那女童眉眼间与邝希暝的相似,又听侍从的尊称,我哪里还猜不到:这便是我的姐夫跟侄女吧。

唔,按照常理,我是不必对除了邝希暝以外的任何人行礼的,不过这男子既然是我的姐夫,看他的神态又好似与我十分熟悉的样子,那我若还是端着架子无动于衷岂非不识好歹?

想来他是不知道我失去了记忆的,我要如何才能不露马脚,不惹嫌疑呢?

心中苦恼,面上却丝毫不显,扯了一抹笑意,我顺势走进凉亭,与他颔首示意,而后坐在了那女童身边。

“亦轩,还不快见过小姨?”皇夫温柔地摸了摸孩子的侧脸,鼓励她开口道。

那女童本是怯怯地偷眼看我,好像对我有所憧憬又忌惮着什么不敢靠近,在父亲的劝说下,这才糯糯地朝我笑了笑道:“小姨……”

我想我过去一定很喜欢孩子,否则在她对我笑的时候不会有一种心都化了似的感动,恨不得将这小家伙抱在怀里好好揉一揉。

生怕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坏这个还有些怕生腼腆的小家伙,我克制着自己不要太过热情,只是最终还是抵不过内心亲近她的冲动,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扎在脑后的一小绺细辫子。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像是惊讶,又像是害羞,苹果似的小脸倏地红透了,米白的牙齿咬了咬嘴唇,而后一下子躲到了她父亲身后,撒娇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却又偷偷探出半张小脸觑着我,见我只是轻笑着望过来,小脸一皱,整个人又都缩了回去,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可爱极了。

没等我出言逗她,皇夫已是忍俊不禁地将躲到他背后的小家伙拉到身前,点着她的额头嗔道:“你呀,先前不还眼巴巴地盼着小姨与你说话的么?怎么真见了人倒是像条小泥鳅似地躲起来了?”

“那是因为,小姨从前都不搭理亦轩,所以、所以……”小家伙咬着嘴唇,不好意思地熄了话头,却是不住地偷看我,显然是很在意我的反应。

听她言下之意,我脸上的笑不由淡了下来——莫非以前的我与她很不亲近?这么可爱的孩子都舍得冷落,看来我以前的性子真的是冷漠得很啊……

委实在“保持过往的冷漠态度”与“放任本性的亲近”之间徘徊不定,我低头看了看那眼中暗含孺慕之情的小家伙,最终还是心软了下来,与她招了招手。

小家伙犹犹豫豫地朝父亲投去目光,在后者的微笑下这才壮着胆子靠近我身侧,白皙柔嫩的小手轻轻拉住了我的衣袖,鼓足勇气攀住了我的手臂,嗫嚅着叫了我一声:“小姨。”

软糯的童音还带着几分娇气,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像是两颗透亮的水晶,这般乖巧又标致,很是惹人怜爱。

我顺着心意摸了摸她的鬓发,心里却忽生一念:这孩子既然是皇夫所出,必然是中宫嫡女,将来少不得是继承大统的候选之一,可我观她的性子,却决出几分不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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