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老头子喊回屋,立即商量这事。
“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沈老头不赞成现在嫁云巧,“云巧跟着老大他们在秀才家干活,你卖了她,村长问起咱该怎么说?不就拿话噎你吗,忍忍就过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傻。”
“我现在怀疑她故意装傻骗咱的。”
“你意思说她聪明?”
曹氏不吭声了,云巧十几岁的人,梳头都不会,衣服也穿得皱巴巴的,全身上下哪儿不是透着股傻气?
也是她被气昏了头生出这种错觉来。
“你看院里。”沈老头道,“云山他们懒洋洋的不想动,就她捡玉米棒子捡得欢。”
任何时候,但凡给云巧安排活,她就不会敷衍了事,这点比谁都强,估计村长也是发现她这点长处才高看老大他们的,细心宽慰曹氏道,“不是说好年底吗,忍忍吧。”
沈老头是这么劝曹氏的,然而事情搁他身上时,他发现宰相肚都没用,他的心情和曹氏差不多。
只想立刻马上卖了她!
起因是他早起坐门槛上抽烟,云巧出来后,托他给老大捎句话给村长,今个儿不去长流村了。
他问她,“不去长流村去哪儿扯猪草?”
“不扯猪草,我要去镇上。”
沈老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云妮在镇上读书,问灶间煮饭的曹氏,“云妮多久没回来了?”
“我哪儿记得住。”曹氏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哪儿会特地记云妮上次哪天回的家。
沈老头也记不住,和云巧说,“你去镇上干什么,放假她自会回来。”
“我要去,我想云妮了。”云巧心里数着天数的,云妮二十一天没回家了,云妮长得漂亮,被坏人拐走了怎么办?
云巧拂冷水洗了脸,随意拨了拨头发,戴上昨晚沈来安编的花,头也不回朝外走。
沈老头被烟呛了口,凶她,“你怎么就听不进去话呢,这儿离镇上几十里地,走丢了谁去找你啊?”
“我认识路的。”云巧指着远处群山乱挥一通,“那样走就到了。”
“你走了谁扯猪草?”沈老头严肃提醒,“不干活没饭吃的。”
“我今天不吃饭,我有大馍馍。”云巧摸出自己的馍馍,凑鼻尖嗅了嗅,语气笃笃“不会饿着的。”
唐钝在镇上,饿了就去找唐钝,唐钝会给她吃的。
嫌和沈老头说话耽误时间,边走边挥手,“爷,我走了啊。”
“......”沈老头给气得不行,“走了就别给我回来。”
得了个馍馍就敢不干活,饿着猪看曹氏不打死她。
沈云巧才不管他的威胁呢,去镇上的事和她爹说了的,她爹要她天黑前回家,她来得及的,脚步轻快的穿过竹林,拐弯,直直过了村口,走到进山的枸树下时,她没有立即往山里钻,而是掏出馍馍,小口小口啃了起来。
馍馍已经发酸了,好在没有长虫,还能吃,她望着村口的羊肠小道,眼看剩下半个馍馍,不敢继续吃了,塞回衣兜里...
沈云翔提着篮子来时,她正百无聊赖的拍着路边草的露水,附近的草被她祸害得七零八落的,他咳嗽声,递个篮子过去,“你起床怎么不叫我?”
“你没让我叫你啊。”云巧接过篮子,顺势把手里的树枝给他,“你只让我在枸树下等你。”
“......”
和云巧理掰这种事儿永远是占不到上风的,他转移话题,“走吧,咱还要捡菌子呢。”
西岭村的人收菌子卖到外边去了,可见有人舍得花钱买,云巧想去镇上找云妮,他正好可以捡两篮子菌子去镇上碰碰运气,说不定就卖出去了呢?
山里露水多,云巧走在前边,不停地敲敲打打,光线不明,黄色的伞盖菌不好辨认,倒是艳红的红菌尤为惹人注目,云巧见一朵踩一朵,哪怕隔得远,但凡在她视野里,她就不会放过。
沈云翔没有制止她,只要不是往头上戴,踩就踩吧。
姐弟两在山里东找找西找找,走出大山日头已经快到头顶了,两人衣服裤子上满是泥和草屑,又拎个篮子杵个树枝,很像逃难的。
官道上的人频频朝他们看,眼里显而易见的紧张,有个拉货的车夫叫住沈云翔,“小兄弟,你们哪儿来的,是不是又要打仗了啊?”
地处西州,人人谈西凉色变,听到打仗二字,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心提得老高。
沈云翔没有经历过战事,不懂他们心底的恐惧,礼貌解释,“没有打仗,我们进山捡了些菌子进城卖..”
菌子用草盖着的,他掀开,露出新鲜的菌子来,众人重重输了口气,“不是打仗就好,小伙子你也是,没事把自己捯饬成难民干啥啊。”
“......”沈云翔低头看自己衣着,衣衫旧了些,可不是破的,哪儿就像难民了?
云妮拿掉他衣服上的草,轻轻拍两下,“挺好看的啊。”
她一弯腰,脑袋上的花就往他脸上戳,沈云翔觉得自己是被她连累了,“巧姐儿,能不能把头上的花取了?”
“为什么呀?”
“不好看。”
“胡说,爹娘都说好看。”
“......”
趁云巧整理他的衣服,他快速拿走她脑袋上的花,然而瞬间又果断给她戴了回去。
“你没梳头?”他一拿走花,她的头发就像蜘蛛网铺开,乱得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