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翔哂笑了声。
云巧看出他扬着嘴角,明明在笑,眼里却黑沉沉的,知道他不高兴了,走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哄道,“翔哥儿不生气啊,爷是教我种地呢,等我学了爷的本事,我就能种许许多多的粮食,到时翔哥儿你就不会饿肚子了。”
“......”
明明是件稀松平常的事过了云巧的嘴怎么就变了样儿呢,沈老头浑身不舒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没想过教云巧种地,他想教的是大孙子,但看大孙子埋头只顾着吃,眉心跳了跳,斥道,“什么安排不安排,云惠比云巧大,云巧下地她自然不能躲懒!”
“云霞云花小两岁负责扯猪草,云惠和云巧去地里。”
隔壁小桌的云惠趴桌上嘤嘤哭了起来,沈老头怒道,“遇事还没云巧看得远!”
这话不知朝谁说的,反正云巧挺喜欢下地,笑眯眯跟沈老头说,“爷,你要教我。”
“......”
想得美,沈老头郁闷,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爷,我会好好学的。”沈云巧兴致很高,啃完小馍馍,噔噔噔的跑到院里,仰起脑袋望了望,又噔噔噔地跑进屋,笑容灿烂道,“爷,今晚月亮又圆又亮,照着不热,咱待会就掰玉米棒子吧。”
“我不会偷懒睡觉的。”
“......”
哪有人大晚上出去干活的,沈老头不知该骂她蠢还是夸她勤快,“别说风就是雨的,再着急也要等天亮。”
“天亮太阳就出来了,会中暑的。”沈云巧指着外头,振振有词,“晚上干活就不会。”
沈老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瞅了眼,今晚没有起雾,月光照亮了鸡笼外的鸡槽,目能识物,让追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他有些动摇。
曹氏也是如此。
白天太阳火辣辣的,流汗跟流水似的,等不到晌午就得收工,否则会热死在地里,哪怕去竹林纳半个时辰的凉,下地仍热得不行,夜间凉爽,倒也适合干活。
她商量,“要不咱待会去地里,能掰多少玉米棒子是多少?”
正合沈老头心意,“听你的。”
“我不去。”喝完野菜汤的沈云山擦自己嘴,叫苦道,“我干了一天活了,会累死的。”
“你还有脸说。”听了他的话沈老头就来气,“去别人家跟头牛似的,自家的活就推三阻四,不去也得去。”
原本沈老头心里还有点犹豫,眼下半分犹豫都没了,一锤定音,“老大你们明个儿要去长流村,待会就不下地了,我和你娘她们去就行。”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沈云巧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最前,旁边是挑着箩筐的沈老头,两人精神头都不错,尤其是沈云巧,活蹦乱跳的,一大推问题问沈老头,每个坑撒多少粒麦种,每个坑灌多少肥,多少天除一次草,大有做老把式的苗头,沈老头敷衍的挑问题回答,警惕得很。
当沈云巧问完小麦问玉米时,沈老头指着左前方山坡,打断她的话,“咱先掰那块地的。”
云巧斗志昂扬,“好吶。”
那是块葫芦形的坡地,两头宽,中间窄,到地里后,沈云山占着中间两行,“爷,你说掰两行就回家睡觉的,那我掰这两行。”
“又给耍心眼是不是,滚最前边去。”
沈云山苦了脸,慢吞吞拖着箩筐往最前走,吼云巧,“傻子你跟着我。”
“我不。”云巧背过身,往沈老头身边靠了靠,“我要跟着爷。”
分箩筐的沈老头动作微顿,“你跟着你娘吧,让你娘教你。”
“我娘也会种地吗?”
“嗯。”
“好吧。”沈云巧恋恋不舍的拿过箩筐,和黄氏走到最后边几排、
沈老头无端松了口气,又抽出个箩筐给云惠,柔声道,“你掰中间的。”
云惠慢悠悠往地里走。
叠着的箩筐都分了出去,见大家伙钻进地里没偷懒,他这才往曹氏走去。
夜里露水多,玉米叶湿哒哒的不好撕,得费老大的力气,别以为两行少,掰完得花些功夫。
快的话得连叶一块掰回家,他问曹氏的意思,曹氏不赞成,“掰回家也要撕掉叶才能晒,多费事啊,撕了叶掰回家,天亮直接晒多好。”
要不然还得往后拖。
手痛是痛了些,但每年都这么过来的。
沈老头也是心疼她,老大他们帮不上忙,这些天她要忙地里又要顾家里,人瘦了许多,不过她的话也对,一次忙完的事儿就别忙两次,他唰的撕开玉米叶,拧下一个玉米棒子来。
月光皎洁,蛐蛐声充斥着整个山野,掩盖了他们掰玉米的窸窣声。
沈云山连续掰五个玉米棒子双手就酸得抬不起来了,在悦儿家掰了四天,握筷子手都在抖,哪儿还有什么力气啊,他抖着玉米杆,不住问小曹氏,“娘,你还有多久啊,这么长的两行,我要掰到什么时候啊。”
“皮又痒了是不是?”沈老头气急败坏。
“爷,我双手要废了啊...”
“废了活该。”
地里安静了,几瞬,沈云山又耐不住地催促,“娘,你好了没啊。”
“你是不是要我现在就收拾你。”沈老头肃声道,“老大媳妇你不准帮他,让他自己掰,不掰完不准回家睡觉。”
“爷...”
“有这个力气叫苦怎么就没力气干活,我看你爹没把你打疼是不是?要不要我揍你几下试试?”